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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无与救赎——方力钧的世界

置身在现今这个难容异声的意识型态洪流中,或许只有虚无主义才足让人得到救赎的出路。若有一股新势力敢于宣示其崇信的价值观,必然立刻会遭到四面八方涌来的反对声浪严加批判,高举着正义的大旗加以压制,直到对方完全消音为止。这不只存在于民族或宗教式的原理主义方面,即使所谓自由和民主主义等崇高的理念下,也会串连集体的力量表达嫌恶,这种情形在现今社会上比比皆是。



  方力钧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受敬爱的“反英雄型”(Anti-hero)艺术家。他为绘画空间创造了无以伦比的丰饶感,尤其近年以群像制作的装置艺术作品所展现的独创性,除了令人不得不赞叹其洋溢的艺术天赋外,也看到了他如何用那冷静清透的目光看着人世间种种不合理的现象。方力钧作品上的人物总流露着似笑非笑、似叫非叫的表情,以不稳定的样态漂浮在华丽的画面上,传达着不明确的意象;相较于那些高声叫嚣的意识形态,他这种不可思议的图像反而让人有种距离感的批判意味。



  众所周知方力钧的幼年在文化大革命的风暴中度过,在他步上画家之路的形成期又遭遇天安门事件,这段约十年的时间,想必他看到了强悍的市场经济如何席卷整个现代美术,也观察到其中的破败之处。相信他的心底仍对过去的创伤记忆深刻,因此当他要表达对某些状况保持质疑时,他不莽撞地提出异议或采取直接攻击姿态,而是以带着冷漠距离感的虚无主义来面对那些高声呐喊的各种意识形态。



  他的作品所传达的意味常是飘渺不明的。例如被关进牢栏中,身躯肥胖的赤裸群像,他们一身边的东西当武器向四周虚晃的威吓着;或是一群簇拥前进的人,不为了追求什么目标,只是平静的承受被生下、老去和死亡的过程而行进。最近他的绘画主题是乘着船的婴幼儿,但他画中的孩子不是纯洁可爱的样貌,而是因预感自身即将面临可悲的未来,只有无力的任水流漂载;或是在大幅画面上有无数的鸟类昆虫飞翔,呈现出既壮丽又诡异、充斥混沌空间的印象。



  他的作品最值得一提的是,尽管内涵是如此的意味不明,却无损于他艺术表现的冲击力以及坚实的空间感。即使观者无法获取创作的背景资讯,仍能从作品的深度与强度感受到那扎实的力道。吾人生存在这充满荒谬莫名的世界里,只有用自己能接受的观点去搪塞所有不合理的状况,同时无助的感到自身是如何卑微的存在于世。方力钧的虚无主义并不对这一切进行批判,也不试图客服和解决,只是以清冷的目光睇视着现实。他让自己以旁观者的视点,传达超然而中立的感受。最令吾等为之魅惑的是,并不是他作品中明白表露的那种单纯的无力感,而是他以扎实的力道和稀有之美盈满整个画幅空间,予人强烈的震撼感。



  方力钧的世界不稳定的,有时也散发着色彩派式的明亮光辉。这种互相矛盾的双重性格,不由得不让人感到带点后现代主义的媚俗意味。虽然如此,方力钧在这个时代的确称得上是一位才气焕发、以虚无主义在艺术领域上将情感升华的一位重量级“反英雄式”艺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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