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北京某公司秋季拍卖中,这件作品以781万元人民币成交。2007年在另一家北京公司的秋季拍卖中,这件作品以784万元人民币成交。三年时间,这件作品只上涨了3万,扣除佣金等费用,第一位收藏者可以说是赔大了。
清代入关以后第四位皇帝乾隆的一些作为是无人比肩的。
中外文学史上没有哪一位诗人的创作可以在数量上和乾隆比较。十卷本《清高宗乾隆御制诗文全集》收录了他的诗作43000余首,而《全唐诗》收录的唐五代300余年、2200余位作者的诗作总计才48900余首。终年88岁的乾隆皇帝一生约32120余天中,平均每天要作诗一首余,可见其创作之勤,也可知其诗作之滥,难怪中外文学史难得有人提及这位高产的诗人。
中国书法史上没有哪一个书法家留下的墨宝在数量上是超过乾隆的。在位60年的乾隆皇帝一生多次外出巡游,每到一处,多有诗作;每有诗作,多提笔书之。同时,他逢景必题名,以记胜景;遇事多题匾,以资奖掖。皇帝亲赐御笔匾额,曾经是清代统治者文治武功的重要手段之一,也是臣民逢迎上好的方式,正是所谓“躬沐圣恩”。所以,乾隆御题、乾隆御碑四处可见。
中国绘画史上没有清代皇帝乾隆的一席之地,但没有几位画家的市场行情能超过他。据不完全统计,自1994年以来,共有约500件乾隆书画作品(含缂丝、大漆等工艺品)进入拍卖市场,共成交340多件,成交率约为70%,其中缂丝作品成交率在90%以上,书法作品成交率约为69%,绘画作品成交率约为66%,但以成交额排序,其绘画作品在前十名中即有4件,每件高达数百万人民币之巨。
乾隆诗多,但影响甚小,不仅中外文学史难以提及,而且凡提及多讥讽之意。
乾隆书法亦多,但他于书法方面下的功夫也是最多的。乾隆存世的书法有御批、御览、题诗、题匾、立轴、对联等等。其行政批示是有清一代的重要档案,读书眉批是记录其思想轨迹、学习心得、创作过程的重要史料,题诗题匾一方面是其统治天下的手段,也是其艺术创作的一翼,立轴对联则主要是其书法创作的成果,也可以说是清代宫廷艺术创作的组成部分之一。康熙、雍正都崇尚晚明书法家董其昌,追求皇家气象,但用笔爽利,结字严谨,于威严处透露些许书卷气。乾隆也是遍临历代法帖,最终选择宋末赵孟頫作为自己的范本。不知道赵孟頫降元为官之事在他的天平中有多大的分量,但赵字的圆润婉转、秀美流畅自是符合他的审美追求,也贴近他的处事方式,所以,乾隆把赵字往妩媚方面推向极致,于圆熟处见大方,楷书中有行书笔意,行书中又有草书意味,四方勾连,自是皇家体势,却是格不高企,流于平平。
即使如此,乾隆仍不失为书法家,自有其个人风貌,也不乏入眼之作,而乾隆的绘画,可以说是低年级水平,无根基,无追求,无个性,却在拍卖市场得到追捧。
大凡收藏,无论公私,都离不开这样几个方面的考量:历史、艺术(学术)、品相、数量。我们不妨从这几个方面来评估一下乾隆的绘画作品。
中国古代皇帝不少,真正称得上画家的只有宋徽宗。能事丹青的皇帝委实不多,乾隆于绘事尚有兴趣,且留有作品在世,说起来,也算是有可说之处。但是,其绘画作品于清代社会进程有何纪念意义?于现实生活有何裨益?于未来发展有何启示?都没有。或者降格以求,它们能让我们联想到哪件历史事件,联想到什么有意义的事情?也没有。进一步说,它们能让我们得到哪怕一点点愉悦的审美享受?也没有。退一步说,它们能让我们的好奇心得到满足:原来皇帝也画画!乾隆皇帝的画是这样的!但是,这种满足感转瞬即逝,从而得出这样的结论:原来乾隆皇帝的绘画水平如此之低!
从艺术与学术的角度来看,乾隆皇帝进入市场的这几十件作品大多是前人与身边画家作品某一局部的临摹,或者说是在身边画家帮助下完成的小品,几乎没有今天意义上的创作之作,作品本身大多十分简单:简单的构图,或者稚嫩或者草率的用笔;很少着色,即使有也单薄;几乎没有立意,谈不上有什么含义。如此作品,应该是难以发现其审美价值的。从清代绘画史的角度看,自然没有意义。虽然乾隆的艺术观与审美趣味影响着当时艺术的大体走向,但乾隆的绘画毕竟不是当时绘画的主体、甚至不是宫廷画院的主体,因此,乾隆的绘画对于宫廷绘画研究可能有些意义,仅此而已。
从品相上看,乾隆的这些作品倒是有些说法。其前后左右,大都有当朝或后代名人的题跋,但大多是阿谀奉承之辈的刻意逢迎之语或文人墨客的言不由衷之作。当然,这些作品在装裱上大多用料考究、做工精良,经久耐用,大多品相不错。但是,品相有如斑纹毛发,离开了生命,离开了运动,便谈不上有什么意义了。
从数量上来说,流传于民间的乾隆绘画可以说是十分稀少,但存于故宫的乾隆绘画因为天子手笔,而得到了很好的保存,存世多达2000件(套)。这些作品纪年最早为其22岁,最晚为其逝世同年。其中有山水、花鸟、佛像,且不乏代笔与帮忙之作。据故宫专家杨丹霞撰文介绍,山水有董邦达代笔,人物“开脸儿”有郎世宁,衣纹有金廷标、丁云鹏等。她认为,“虽然如今我们还是将这类作品归为乾隆的‘御笔’,但即使是这样的作品入了《石渠宝笈》,也只能算是为皇帝‘圣学’之‘渊博卓绝’、‘神动天随’的把戏,增加了些许虚假的光环而已。”
作为一个旷世英才、雄才大略的统治者,乾隆手下却产生了这么些绘画作品。它们不关乎历史进程的起起落落,它们缺乏引领潮流的格局与风范,它们只是徒有其表、甚至是金玉其表败絮其里,它们虽然稀少、却价值不高,所以,它们在拍卖与收藏领域得到如此厚爱,确实令人不解。
这些年来,中国当代艺术为海外机构运作,得天时而有一鸣惊人之举。现当代书画家作品有社会知名度,得人和而长销不衰。古代书画家因为著录不详、流传无序、真假难辨而起步沉重。惟帝王御笔与宫廷画院作品有《石渠宝笈》、《石渠宝笈·秘殿珠林续编》、《秘殿珠林·石渠宝笈三编》等重要典籍记载而身价百倍。殊不知,这些重要典籍是根据皇帝的旨意编纂的,是根据当时人的财富观行事的,帝王帝后的东西,无论好孬都得记录在案,都得宝贝有加。于是,包括乾隆这些不成样子的涂鸦之作,也被视为汗青,视为重器,这种不甚理智的现象虽然情有可然,但一定为时不长。帝王帝后涂鸦之作、附迎风雅之作决不是令投资者安枕不忧的避风港,更不是为收藏家承续文脉的艺术奇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