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
有诗曰:
紫珏触肤总生凉,沃汤浴泉色愈张
不厌其精做百态,卧玩东阁对流黄。
紫泥为器,百代之工,各有心法,而至于近代,工艺细至之风渐成主流矣!
当代紫砂作品,以文巧细腻为最高审美标准之风,当自顾氏景洲翁始。翁“百代壶公”之名赫赫,门徒拥趸之众济济。使后来之工手,学必宗其型;民间之好者,谈必依其论;当代之藏家,纳必法其宗;所以精工细作之流风,其所谓“得其时”也乎?
砂器其为玩物者,精工细作,工极艺生,此亦一道也!一器工之至,则明针滑润如少女之肌骨,线条嫩美如新发之柔荑;通转无滞,可以妙会于七巧玲珑之心;推墙挂底,庶几通彻于九转营徊之肠;其美自不待言!何况放之与当今社会之层面,更于作者有尽心制作工底深厚之赞誉,于玩家可以有“无功劳有苦劳”之交代,何乐而不为哉?!于当今商品社会,更可有利于作品之整齐划一,有利于商家之推荐操作,有利于玩家之掌握炫耀。嘻,是真新时代紫砂的“三个有利于”也!
然,观器日久,始知“精”此一道,于作者,于时风,实可追求之,而不可沉溺之!君不见历代帝王,生裙钗之阵,长阉宦之手,食天下之精馔,饮至洁之泉醴,而何人可成真隐士、大丈夫乎?!使瘦萍翁复生,观当下甜俗秀气之众家作品,亦定心会赞成白石翁“学我者生,似我者死”之说也!
雅
有诗曰:
荆溪丸泥过琳琅,堪与鼎璧擅胜场
诗韶自古有佳意,不与凡夫费笙簧
紫砂之美感,在材质、在形体、在内涵。一美器在手,如美玉而温暖,如佳瓷而亲人,如檀梓而质坚……茗事中之雅韵,随茶烟缭缭而已数百有年哉!
古今之乐紫之士,多以其雅而有致而爱之。何为雅韵?如何得趣?浅见者有三矣:其一,于光素器,在气韵之贯通,线条之美感,观感之古意也。求之气,则整器宜满而不宜蹋,宜劲而不宜颓,宜冲盈而不宜怪诞;求之线,则如观字画之用笔,劲挺者如刀削斧劈,柔美者若舞袖轻转,皆善也;求之观感,则可多求著古今之画意,青藤、曼生、昌硕、白石……皆是此中妙手,其画中之器,真可谓信手得之而大雅不言者焉。其二,于花果仿生类,辄求于自然,索于古物,神会古意,于是可以为器也。此中以雅格独尊者,吾独尊鸣远、石民二公也,观此二公之为器,存妙造自然之心,会天地洪荒之风,寻万古劫余之思,来自自然,高于自然,是可谓工手中之哲人哉;而凤年、可心、林凤、寅仙等诸位,纯从自然中来,以似字入手,又是另一番体会与境界哉,亦有大美而不言矣。其三,于仿古尊鼎玉器类制器,中国古之传统,九鼎而定中原,一彝而传世家,青铜制器,古兽吉金,是子孙永宝用之之贵物。此类题材创作之作品,习古而不泥古,会意而不会型,从其雅可也,制而僵则殆,不可不慎也!
古雅之风,在壶中,更在壶外,古之日人曰奥兰宝者,以雅人之称名壶,曰萧山市隐,曰银台醉客,曰醉后妃子者……真千古之雅趣也!又有名士高人,切题而铭,文华斐然,挥毫添彩,勒以金石,更为大雅之风也,当于后文再试论之。
紫砂器者,见之喜焉?见之鄙焉?可勘人之雅俗哉。嘻,且南窗一瓯饮去也!
法
有诗曰:
除却规矩不方圆,于无声处得真源。
紫艺研深实有道,庄严法度莫谈玄。
紫砂之工艺,一掇百家做,一瓢众人为,填沟满壑,汗牛充屋,往往令观者瞠目而叹,不知如何选择评判矣!
然,抟植之所以为道者,必有其历代作者总结之内部规律和制作心法存焉,行内称其曰:法度。法度者,非一定之成法也,乃客观规律之属也。学壶玩壶爱壶藏壶之人,不知之不习之,以昏昏之概念,主观之意念作之赏之纳之藏之,殆矣!不大走弯路吃药上当者几稀!君试以顾派做法之壶观之,多少不传心法,实在细节之中。近之工手不窥其堂奥,惟按图索骥以求著型似,型似辄自傲于世;而众爱好者亦追之逐之,以为得之而“下真迹一等”;其器使解法度之妙者观之,实天壤之别也,不可不慎哉!
此语危言耸听乎?实肝胆之论哉!仅以一口盖而言,有线梗制作活死之别,有满片接法单双之作,有倒角处理精粗之分……噫!法度在其间也!又某器型之做法论,某些器型,历史以来皆以上下合盘制之,是其定法也,若不依成法而一味求于“工艺难度”而以折肩作之,反易伤线条清晰饱满之度,当否?真可斟酌也!……
另,所谓效法度者,绝非拘泥古法之意哉!尊循合乎适合泥料特点和成型原则的客观规律,开真正文化层面之创新局面,此定大智慧之人也!吾必为之心折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