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藏者在收藏时的痴迷和执着,非局外的人所能理解和体会。陶醉于间,物我合一。
数年前,著名的大收藏家陈达农老先生集藏旋背钱,作研究写文用。这天我正好收集到一枚弘治通宝旋背钱,罕见之品。好事传千里,藏家周某闻迅,电话不断。而藏友张亮见之急报陈老先生。陈老唯恐珍币被周某抢去,不顾九十高龄,从府庙赶到我家。这时,电闪雷呜,狂风暴雨间,又好像在考验陈老先生得钱的毅力。陈老先生不畏风雨雷电,以急行军的速度乘风破雨而至。雨伞变成喇叭,浑身成落汤鸡。实为感动上苍。使我晚辈震撼和敬佩藏钱之精神。终此旋背钱为陈老所获。
湖州安吉泉藏家宋卫朝君,酷爱钱币。数年前,一天有人持清雕母珍币而至,开价六位数。宋君抚币久久不放,但作为工薪阶层囊中之薪无法承受高价,只能望币兴叹,忍痛放弃,令宋君苦相思之,夜不能寐,食不甘味。宋妻见夫君思币之痛苦之状,愿倾囊全家之存款,哪怕借款也要成全宋君心愿。而宋君高兴,感激妻支持之余,再几月遍寻持币人,竟联系不到,怅然若失,顿时情绪一落千丈。思之痛心彻骨之时,眼前忽一亮,持币人兜了一圈,因无人能识荆而又持币自己寻回了宋君家,且价格自动下降至五位数。真是有惊无险。宋君如愿以偿。真是宝剑归壮士,宝贝归识者。
张亮君,工薪者,嗜泉(古钱)和酒。每见心仪古钱,眼睛放亮,喜形于色。不亚于美酒陶然,然缺少水(钞票)浇灌(购买)收藏园地。但张君擅长篆刻和古钱美容(除锈清泥),故许多钱商均让他刻章、美钱。然付他辛苦费时,张君不要现钞要古钱,而钱商也乐得支付,可谓各得其所,两全其美。
湖州藏钱痴爱者二君,嗜泉甚深,每有币之声,即会不远千里,不论风雪雨霜,不管白天黑夜,前往以一睹为快,志在必得。某天,闻山间村落有古钱出。二人立刻骑一电“毛驴”飞奔前往,行驶山间小道。不幸途中被拖拉机相撞,两君陨落,为泉而逝,痴泉之深,实为藏界烈士。可敬可佩,深为怀念。
藏友蔡忍冬,是一位学者型收藏者,每每旧居拆迁前总能见到他奔走摄影的英姿,按他的话:“要把即将逝去的文化留住。”省吃俭用,以微薄工资,尽用于摄影。二十多年下来,光摄下湖州旧居的图片上万张,这些都已成了绝版,实为不可多得的历史资料。在摄影中蔡君喜好见到老的东西就捡拾回家,每每残砖、碎瓦都能激起其激动。并在居室中专辟一室,以其美工专业的审美布置,使残损的历史记忆在斗室中闪光。每每去他家小坐,清茶一杯,谈藏闻,说古今,陶然其中。
残砖、碎瓷、破罐等在倒土建筑垃圾中的古代遗存为普通人所漠视。但在有的人眼中却是有生命的、美丽的、有感情的,会说话的精灵。是步入古代社会的大门,打开远古文化的钥匙,破解先人生活的密码……在“捡碎砖破瓷大军”中,除了纯粹为经济利益驱驶而想捡到一个“金娃娃”一夜发财的“拾荒捡宝者”以外,更多的是思想单纯,只为喜爱文化而辛勤拾古的人,亲自触摸古代文化为乐趣,不计值钱不值钱。这中间更多的是大学教授,作家、著名画家等文化人居多。一片碎片,一只破碗,一枚古钱的发现常使他们激动不已。尤让人佩服的是见之两个戴眼睛、文静秀气的美女,一个是作家,一个是某单位的领导。经常见到她们脚穿套鞋,手拿小爪扒,提着手袋,不畏严寒酷暑,刮风下雨,不怕脏,不怕累地在废土堆中搜寻奋斗。见到破瓷片,碎瓦,不计好坏,均一一收入手袋。据她们言:对古代的东西感情至深,见之太美了,暴毁在荒郊实为罪过,忍不住拾之而拿回家珍藏,家中破罐碎瓷片已堆积如山已!痴迷之状让人敬服。
我想,对收藏的痴迷:是一种民族情结;是一种对现代文化冲击下旧文化消亡的一种依恋;是对古代灿烂文化的热爱;是一种对生活中美的发现和喜爱……我想这是一种文明在我们血液中的传承。正因为有一批不为经济利益所重,而以文化、艺术、爱好等为先的人在默默地、不知不觉地保护着文化、收藏着文化、深爱着文化,才使中华民族之源泉生生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