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专家热议:我们需要什么样的艺术代表中国》一文,想不到这些多大牌专家拿“民族尊严”来说事。如果西方收藏家别有用心地收藏丑化中国人的作品,如果中国画家仅仅为了发财去丑态自己同胞,那这一切则成了傻瓜的弱智交易,别说伤害了民族尊严,嗤之以鼻都来不及。再说,民族尊严的美化或丑化均不构成事实,民族尊严是建立在国家强大、人民富裕、社会平等、司法公正、政治民主、文化发达、思想开放和学术自由的基础上;此处,民族尊严不是国际虚荣心,更不是打压对手的幌子。
吴长江(中国美协分党组书记、常务副主席):对某些美术创作中“丑化”现象的滋生应该寻找对策,国家应该整合美术资源,塑造出完整的中国当代美术形象,并有计划地拿出去展示。在这方面我们的管理不如美国,美国拿到国外展拍的艺术作品都是最能代表国家文化传统的东西,而我们还没有形成合力,偶尔有零星的作品通过个体行为拿出去展示,却代表不了我们艺术中最好的东西,出国参加艺术展览的渠道多,对中国当代艺术的认识不统一。而且,在西方收藏家有意识操纵下,通过10多年的市场运作,一些“丑化”作品反而成了在西方代表中国形象的主流作品,并通过炒作,以天价回流,最后还是跟风的中国人在花冤枉钱“买单”。现在我们的国力不断增强,但美术形态与国力并不相称,很多作品代表不了中国当代艺术。西方有很多人并不希望看到中国强大,在他们的印象中,中国艺术就是压抑、单调、独裁的,他们并不了解中国的艺术现状,“丑化”中国人的作品就是在这种背景下越演越烈的。所以,我们要一点一点从“小”处做起来,现在还是呼吁阶段,慢慢要把中国多样化的美术形态形成合力“进驻”国外的美术馆,让西方人真正看到中国最好的美术作品是怎样的。明年是建国60周年,我们已在准备一些有力量的作品,这些作品不喊政治口号,不打主流价值观,只是用真情实感去打动人;与此同时,还要通过民间交流加强外国艺术家对中国美术的正确印象,中国美协正准备在北京打造一个国际艺术家工作区,让外国的艺术家来这里生活创作,了解中国和中国艺术。
按:一个国家的象形不是通过美化或丑化可以改变其本质的,是金子无需包装和雕凿也是金子。中国搞国家形象工程在世界上首屈一指,通常是劳民伤财的消耗行为。可以说,一个文化生态的健康社会,艺术形态必然丰富多样的,以“丑化”为嘲讽批评手段的艺术,各国都有,美国同样不能例外。如果美国人来中国展览当年屠杀土著印第安人,恐怕没有美国专家学者认为它是“丑化”美国的艺术现象。再说,文艺表现正一色的面目也未必好事。希望吴长江书记与时俱进一些,不要拿中国当代艺术当作“形象工程”和“认识统一”,这种倒退的思路已要不得。关于“丑化”类型作品在西方的被炒作、哄抬,它不仅是资本操纵的行为,其背后有着作为相应的生效基点,否则“丑化”也是孤掌难鸣。一味儿指责西方敌对势力的“阴谋”是无济于事的,譬如张晓刚作品,基本上代表了鲁迅所批评的思想脉络。这一点,千万不要小看西方收藏界的学术水准,至少他们还是懂得利用思想的“卖点”,这都是值得中国官方美术界借鉴的。试问,中国画至今还是尺寸作为交易价码,这种收藏方式显然是无视艺术思想的价值。如果把西方基于一个敌对的脚色,他们不希望中国强大是正常不过的利己现象,同时也说明中国存在不愿看见美国或西方一直强大下去,关键在于中国自身在经济、政治、文化、科技领域需要“争气”,自身内功不过硬莫怪敌人手下无情。中国美协能够打造一个开放、包容、多元的艺术平台,使丑化丑陋的艺术、美化美丽的美术能够汇聚一堂,而不在乎它们是美化美国还是丑化中国、丑化美国还是美化中国的艺术,只要这样自由的文艺环境才能促进艺术发展。此外,美观的艺术未必是美的本质,丑态的艺术未必是丑的本质,如果没有一种自由而多元的文化生态,必定不会诞生优秀的艺术。希望中国美协官员有一种辩证的思维,制定出符合艺术自身规律及历史潮流的文化政策。
肖峰(中国美协顾问、中国美院原院长、本报名誉社长):艺术要有一种追求,能带给人以美感,弘扬真、善、美。如果艺术创作宣扬的是假、丑、恶,那就大大背离了艺术的本意。在艺术上能出现多元化的现象是好的,但现在有不少怪诞的创作甚至于伤害民族自尊,这都是可怕的现象,背离了艺术的本意和宗旨,不是对艺术的追求。我们应该对这种现象给予不同层次的引导、批评,严重的就应该加以斥责,《美术报》对这一现象的关注很有意义,因为批评和指正不会影响艺术百花齐放的多元格局。
按:如果作为美术领域的院长和社长,连不具备一点当代的理论水平,拿老一套在说教,不免是中国美术事业的遗憾。如果艺术仅仅限于“真、善、美”单一形态,那么艺术史或文明史还有什么意义,早已铁板一块了。要知道,美作为艺术手段同样可以传播丑的思想,历史的进步始终充满复杂性,美与丑、善与恶、丑与美的斗争绝不止是表象形态。千万不要把一个艺术家的个人作品上升到民族尊严的高度,任何一个体无法承当集体“荣耀”和“罪孽”。一个自信民族是通过实力向自己和世界证明,绝不是被人轻易可以伤害的脆弱面子,当年希特勒那般诬蔑犹太人,这丝毫不会损害犹太人是个充满创造力的智慧民族。《美术报》以及中国艺术类纸质报刊的学术水准已江河日下,任务稿、人情稿、收费稿“满天飞”。这些才是肖峰先生要面对的本质工作,否则便成了扼杀中国文化元气的“帮凶”,没有健康的学术环境和强大的文化底气,一个民族谈不上所谓的“尊严”。
韦尔申(鲁迅美术学院院长):目前中国当代艺术的格局比较复杂,有点良莠不齐、鱼目混珠,我们肯定大多数的艺术家都倾向于认认真真搞一些实验性作品,但也有个别艺术家采取的是不负责任的态度和角度,他们的“艺术”作品传达出的东西很有问题,我们相信这种个别现象不会成为整体走向和整体现象。对这种个别现象需要引领和指导,而不能回避和闪躲,我们需要采取某些方式来改变这样的现象,在这方面美院、美协都可以起到作用,现在提出的“中国气派”就是这个意思。还有,中国面对的情况和欧美很不一样,中国当代艺术创作不能完全跟着西方走,中国是有着5000年文明史的国度,要打造属于自己的当代艺术,没有理由亦步亦趋,作为一个有13亿人口的大国在艺术方面完全可以发出自己的声音,我看很多青年艺术家的展览都是“驴唇不对马嘴”,抹掉名字后根本看不出是中国的作品,这也是不合适的。
按:没有一个时代或一个社会,艺术格局出现了一色优秀的地步,良莠不齐是无法避免的必然现象。中国当代艺术优秀作品少是不争的事实,学院派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鲁美的情况恐怕在中国几大美院中是最糟糕的,无论美术创作还是理论学术都落后其他几大美院,这显然有经济、文化的地理因素,可人的自身因素是最重要的。为此,韦尔申校长需要认真反思。不错!中国艺术不能跟西方洋人走,但不等于跟本族古人是唯一正确的。当代中国艺术需要自己时代的成就,而不在于跟古人或跟洋人。关于古代文明,世界各国发展历程都借鉴和吸收其他民族的优秀文化,那种纯粹的文化民族在当今时代已不存在。当代世界文明本身是历史整合的产物,其中包括中国古代优秀文化也被吸入其中。韦尔申所说“很多青年艺术家的展览都是‘驴唇不对马嘴’,抹掉名字后根本看不出是中国的作品”是荒唐不堪,艺术作品越少他者成分是越好的,这个道理是任何一个艺术工作者都必须清楚的。显然,“他者”也包括了中国或中国古人,艺术创作必须尽可能不复制他人,任何重复性工作都是没有建设性价值的,而不在乎复制中国人、法国人或那一国人。如果抹掉作者作品名字后,看不出国籍未必是坏事,为国籍而创作本不是艺术真正目的,伟大的艺术作品从来都没有国籍的,那些一看便认出国籍的作品,必定是种风格化的民族工艺品,永远都成不了伟大艺术。屈原的诗篇和格里格的曲子之所以那般不朽,他们的爱国思想包含了一种正义的普遍原则,而不是一种狭隘民族主义和唯我独尊的沙文主义。
黎明(广州美术学院院长):我觉得不论是什么艺术创作都应尊重民族情感,不要去撕裂民族的伤口,丑化中国人的“艺术”就伤害了中国人的民族尊严。在当代美术创作中,艺术家可以去做实验、做探索,可以去标新立异,但现在好像有这么一种感觉,不前卫、不另类的东西就称不上当代艺术,这也是一种病态。有的艺术家喜欢表现梦魇、变型、残酷、恶心等乾坤大挪移式的“艺术”创作,如果这些创作放在自己房间里自娱自乐也没什么不可以,但如果放到公众场合强加给大众就不一样了,特别是一些丑化中国人形象的作品伤害到了民族情感,也扭曲了人们的审美,一定要加以引导和指正。
按:一个民族无论历经怎样的历史创伤,不至于脆弱到经不起“丑化”地步,即使“F4”作品,至少比那些歌功颂德的作品具有建设性价值,他们采用讽刺与扭曲的批评手段,这都在于文化思想不自由的反映。尽管后来“F4”为了发财不断批量生产作品,这种行为对任何有创造力的艺术家而言,都无异于自杀,包括收藏这些作品的买家也没有好结果。至于那些把F4当作前卫、另类的时尚来仿照的人们,都是不值得一提的,更别说伤害“民族情感”实质。那些把民族面部当作梦魇、变型、残酷、恶心的作品,这是其个人的创作自由,绝对不能将其个体艺术行为上升到民族的集体层面上,即使他搬到一个国际或公共场合展览,也不会伤及全体中国人的毫毛。假如他公然地搞违法的作品,如虐待动物、制造伤害,不仅在中国人,在任何国家都是非法的。显然,很多体制内艺术家提及这些,普遍有上纲上线的嫌疑。鲁迅的《阿Q》被翻译到数十种语言,没有人认为它在丑化中华民族,相反,使人看到中国人自我反思和自我批评的历史进步,也只有能够自我批评、自我丑化的民族,才是一个令人敬畏的民族。当一个国家的艺术全表现出歌功颂德、骄傲自满、正经八百,那说明这个民族已败落不堪。
黄河清(浙江大学人文学院教授):用“艺术”丑化中国人形象的现象不只现在才有,很多年来都存在。庆幸的是,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这种现象,并开始了公开批评。从方力均的“泼皮现实主义”开始,丑化中国人形象或贩卖中国政治符号的一些“艺术”,在西方艺坛受追捧并走红,慢慢成了某些中国“艺术家”讨好国外收藏家的策略。2002年巴黎办过一个名叫“巴黎-北京”的展览,里面就有不少丑化中国人、丑化毛泽东形象的“艺术”作品。还有我在网上看到,前不久纽约一家拍卖行里的一件装置“艺术”,表现的是一个中国人半躺在地上做出乞丐状,旁边是一个拿钱包的女子。同样是从网上获悉,这件所谓“艺术”,引起一位“生活在纽约的中国人”的极大愤慨。这种丑化中国人的“艺术”,我想大多数中国人都有良知会起来提出抗议。我在自己《艺术的阴谋》的书中,也对这种“艺术”提出批评。我希望政府和媒体,不能以艺术的名义支持这种“当代艺术”。
按:可以肯定的是,一个伟大民族最不怕的是“丑化”,只有那些虚荣而内在脆弱的民族才死要面子。河情教授是爱国的,这毋庸置疑,同时也是个喜好“抓汉”的卫道士。《艺术的阴谋》字里行间都是“仇恨”,其中反犹太人言论令人发指。好在这些是河清教授的个体言行,不代表中国人的普遍观点。关于前不久纽约一家拍卖行里那个《乞丐》作品,作者王庆松毕竟是个体行为,作品也是反映了个别现象,与国族尊严毫不相干。正如我在《民族尊严不是虚荣心》所说,假设《乞丐》中那个女人是位中国女性,情况会怎样?要知道,一个民族要有尊严,那就好好爱自己的同胞,使得他们有人的尊严,不必向任何人丐讨。假如我们对那些所谓“丑化”艺术的愤慨,用之于掩盖我们真实生活中丑态,那便更无必要了。事实上,中国街头那些七老八十、残疾人和年少儿童的乞丐,才是真正考验着民族的生存尊严和道德底线,有良知的中国人会关心现实痛痒,而不是那些不值一提的国际虚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