厦门歌仔戏剧团创作排演的优秀剧目《邵江海》,在第八届中国艺术节上荣获第十二届“文华大奖”,同时荣获6个文华单项奖。这是该剧自2002年首演以来,历时7年,在一次次精益求精的打磨中,在荣获了第九届中国戏剧节“优秀剧目奖”、首届“中国戏剧奖·曹禺剧本奖”、首届“全国地方戏优秀剧目评比展演”一等奖、入围了“2006―2007年度国家舞台艺术精品工程”30台初选剧目,“中国戏曲学会奖”、第十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戏剧类优秀作品奖之后的又一次收获。
浓郁的文化气息、独特的人物形象、较高美学品位的艺术形式和创造性的舞台表演,是这出戏成功的主要原因。
该剧展示的历史背景是20世纪30年代闽南乡村。在兵荒马乱的岁月里,百姓生活在极度贫困之中,惟有从歌仔戏中才能获得一点心灵的慰藉和人生的快乐。透过民间民俗世象,传达出民间最质朴的声音,以及闽南人那种对生活的渴望、热爱和坚忍不拔的精神,是很不容易的。
剧中的人物邵江海,是近几年现代戏曲舞台上一个非常突出的人物形象。剧作塑造了一位可笑、可亲、可敬的民间艺人形象,把一个半农半艺、乡村流浪艺人、生活的无能儿写活了。作者不是写他的一生,而是把复杂的生活经历视点集中,撷取了抗日战争这一段历史背景,以歌仔戏为贯穿线,视角比较独特。戏中很多情节和细节很独特,把一个可以没饭吃,但生命里不能没有歌仔戏的戏痴;一个以民的欢乐为乐,以民的疾苦为苦的戏师,塑造得活灵活现。邵江海为戏忘乎所以,把全部生命融入到歌仔戏之中。他可亲,在于他所发出的歌声,是民众的声音,他犹如一剂解闷汤,让困苦中的人得到情感的抒发。他可敬,在于他的精神追求和个性的张扬,虽然身份地位低贱,却拥有傲然的品格。剧作者不是简单地讲述一个故事,描摹生活,而是生动展示一代宗师的精神气韵。
作品另一个显著的艺术成就是舞台形式、手段和表演的创新。《邵》剧的舞台呈现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状态,有乡土地域特色,又具有现代特点;是过去时又有时尚性;很有历史沧桑感,又具有现代审美特征。能取得如此的效果,与导演、舞美和表演的创作思维和创新意识有很大的关系。可以说,这出戏不是重复以往的审美经验,而是在传统戏曲的基础上,进行大胆的突破和新的综合。戏中有许多很出彩的表演是以前戏曲舞台很少见过的,像具有闽南特征的“洗脚”、“犁田”、“祭祀场面”等。乍看,这些形式、表演是过去戏曲舞台上不曾见过的动作形态,但仔细琢磨,又是我们非常熟悉、具有浓烈戏曲美学特征的表演。导演不仅聪明,而且又娴熟地掌握了戏曲、舞蹈、武术,甚至是皮影、现代韵律形体动作等其他艺术手段,将捕捉到的独特生活形态,用舞蹈动作化入戏曲的韵律之中,使你有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觉,感觉像戏曲但又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戏曲动作。像“洗脚”一段,就是将舞蹈中的双人舞动作带入戏曲的韵律之中,扑面而来的是新鲜感和韵律美。而像“犁田”,则将皮影的动作化为群体的劳动节律,让你感觉到是从劳动中提炼出来的动作。这种新动作的组合,不脱离戏曲,但又突破戏曲的程式,可以说,这就是戏曲新程式的创造。
音乐设计具有很强的感染力。在保留歌仔戏音乐特色的同时,大胆地采用和声、复调进行多层思维、立体的多声部创作,使全剧的音乐层层叠进。从歌仔戏独特的大哭调提炼出的主题音乐,不仅具有浓烈的剧种音乐特点,而且在剧情的层层推进中,变化出各种变奏体,与表演一同完成主题呈现。值得一提的,是曲作者高超的作曲手法,没有夸饰没有张扬,而是尽藏于歌仔戏的本色之中。让老观众听来韵味尽在其中,让新观众听来,音乐的张力无穷。音乐好听、感人,音乐很有歌仔戏的特点。这就是我们现代戏曲创作所需要的继承与创造,固守与发展的意识和精神。
大广弦是歌仔戏最独特的一种乐器。它的外观极为粗糙,用竹做杆,用龙舌兰做共鸣箱,杆头特地保留着竹根,其演奏出来的声音,极像凄苦寒夜中无力的哭丧声,让人心碎。剧作者让大广弦贯穿全剧,不仅仅是作为一件道具贯穿,更赋予它草根性和坚韧性的生命力,赋予它挺拔的品格。戏的高潮结尾,20多把大广弦从天而降,象征着歌仔戏和民众如贱草般顽强生命力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