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部英国爱丁堡边缘艺术节的当代剧场作品在英国文化协会的大力支持下来到中国。
这四部作品分别是英国巡沙和冲击剧团的《歇斯底里》、英国盲顶剧团的《低处生活》、英国不速之客剧团的《本该如此:牧歌》还有英国新国际交流剧团的《一切就此结束》。四部作品各有各的精彩,不虚一看。
不过,这次展演最强烈最直接的感受不是作品本身,而是观看时被呵护的温暖的感觉。在只能容纳百十人的剧场,演员们如同家里来了客人一样,殷勤地接待着观众,邀请我们和他们一起享受一晚舞台的时空穿梭之旅。这种舒服地被当作朋友而非白痴的特殊待遇让我仿佛是在倒时差,这种反差恐怕得拜国内一些当代剧场人所赐。
我们有些国内当代剧场人也许因为是艺术界的精英,总善于玩一些不同寻常的舞台把戏或者一些煽情的手段,让我常常看得不得要领,自卑得不知所措。而在这里,我看的只是一台普普通通的戏,演员们所做的也只是认认真真地尽心尽力地演了一台戏,丝毫没有居高临下逗我玩的感觉。某个瞬间,我甚至以为我是在和他们一起演戏!难道不是吗?《本该如此:牧歌》的开头,观众被请到了舞台区,我还品尝了一杯柠檬汁,有的观众甚至在台上跟演员玩起了啃苹果的游戏,那时,我如同进入了集市,正当优哉游哉地期待着其他热闹时,我们却被赶下了舞台,被强行剥夺了进一步看热闹的权利。如同该剧所期望表达的,“田园牧歌”只能成为现代人一个遥远的回忆一样,他们甚至让我觉得自己比他们聪明,用一种寓言般稚嫩的方式,使我不知不觉地有了哲学家的思考快感,反省现代人所遭遇的种种问题。
而另一部戏《一切就此完结》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演出的开场,两个演员手拿着英国葡萄酒在几位乐手的伴奏下进场,并开始给观众进酒。当时间到了演出正式开始的时候,他们每一个人都拿出一只闹钟,指示着这一过程就此结束,时间无情地把我们带到另一个时空,也暗合了作品《一切就此完结》的题旨,于是我们就开始跟着一犹太女孩进行了一场躲避纳粹跟时间赛跑的逃亡之旅。
在艺术层面,这几部作品彼此之间风格差异非常大,但每一个作品都有自己独特的故事角度和处理舞台的方法,每个作品的故事都讲得清晰巧妙。尤其是其中三部的舞台处理,简单的变换中常常生发出不同的场景,给其间的人物提供了很多层面诠释的机会。
在《低处生活》里,作者的视角就是一个水管会经常漏水的简陋的酒吧,吧台周围上演着人与人之间的辛酸故事。一个被现场演员操纵的小木偶在这里与另一个真人扮演的角色发生着感情纠葛。同样另一个被演员操纵的年老色衰的女性木偶也正疯狂而徒劳地争取着一个男人。作为现实场景的吧台同时也是舞台中的舞台,木偶与真人之间的交错关系也多出了更复杂和深刻的意义。
而在《歇斯底里》这部戏里,舞台真实的空间是一只餐桌和两把椅子,还有一个递送食品的柜子所营造的餐厅环境,一个虚拟的只靠演员动作代表的是一个卫生间环境。一个社交情境,一个私密环境,一男一女两个人完全不同的精神世界使得这个社会处处呈现出可笑、疯狂和矛盾。男人是一个研究神经症的学者,而他本人就很神经。女人则是喜欢派对的世俗女子,两人为了彼此沟通而不得不说着不合逻辑的蠢话以及做出各种可笑的举动,让人忍俊不禁。
《一切就此完结》中一个大柜子被当作藏身的壁橱,旅行的火车,休憩的候车室甚至临时的家,而人人身上都揣着一个闹钟,时不时地响着,在转换剧情的同时,也仿佛宣告着时间或者命运的无情。《本该如此:牧歌》则完全反其道而行之,在舞台上铺满了尽可能多的甚至显得凌乱的东西,乐器、大小动物玩具、帐篷、各种饰物等等,甚至演员还下台来与观众分享花的芬芳,触摸花瓣的真实,然后又让人亲手毁掉了它们,让舞台满目疮痍。
通过这四部作品,我能感受到英国的戏剧同行们扎实平和的创作态度,也让人感受到英国边缘艺术节的兼容。这四部作品所共同体现出来的对人与社会的深刻思考,也告诉着我们英国的戏剧人所秉持的独立判断和批判能力。
最后说说英国爱丁堡边缘节的来历。在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的第一年演出时,8个剧团不请自来,从而缔造了这个边缘的、外围的,无须经过艺术审查的艺术节传奇。它一直与爱丁堡国际艺术节风雨同舟,而且至今依然逍遥于艺术审查之外,而且每年如火如荼地进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