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里有活泼泼的生命的跃动,有奔涌不息的历史气脉,有凝重沉滞的思索,有飘逸飞腾的想象,这个世界透露着戴卫对历史、对社会、对人的命运的反思。
作为中国画家,戴卫的世界是从六年前开始构筑的。
一九八二年,戴卫得中国画界前辈黄胄慧眼所识,鼓励扶掖,入中国画研究院深造。不久,他创作了《李逵探母》《阿Q画押》等优秀作品,是他创造工程的第一批奠基石。《探母》出手不凢,画家把惟妙惟肖的西方写实主义方法恰到好处地融进了中国人物画,那结实漂亮的肌肉,可算是很精彩的人体画法。
三年之后,中国画坛酝酿已久的一场有关中国画命运的大讨论全面展开,戴卫的画风也开始了新的探索。他聪明地潜入传统深层,探求着民族艺术的本质精神,他的艺术开始摆脱了写实化而趋于意象化。这时期他画了大量的逸笔人物小品,多取材古圣先贤,简于像而深于意,在似与不似之间,画家将自己的感情、思想融入以求得深层次的画境。
基础既固,戴卫始变小品为巨构,变描写个体为表现人物关系,保存人情之美,拓展哲理之奥,从而完成了又一次飞跃。其标志是《重逢》《智者》《钟声》等作品。
《重逢》所表现悲喜交加的人物的感情已挣脱了具体人物而带有了普遍的意蕴。「重逢」两字,对于不断地经受着别离的痛苦的中国人来说,其内涵是十分丰富的,是谁和谁、是什么人与什么人的重逢无须指点,每个观者都会为之所动而浮想联翩。也正因此,这幅作品就有超时空的艺术力量和哲理意味。戴卫一反常例地省略了面部表情的精意描写,把人物情感的奔涌凝聚在石头般的身形中取得了含而微露寓动于静的效果。《钟声》是画家的近作,画面上不同民族各种肤色的人们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钟声,全都充满了惊恐、惶惑,以不安、疑虑的目光望着钟声的方向,画家在这幅作品中明显地表露出强烈的忧患意识。
戴卫其画一如其人。戴卫今年四十五岁,他十五岁进四川美院附中,曾学油画,没毕业就到贫困的凉山彝族地区插队落户。当时他曾立志,要当一个「农民画家」,后调进四川人民出版社,专业从事书籍装帧设计。短短八九年间,他勤奋耕耘,极尽良工巧思,获奖达二十多项。他的装帧设计曾得茅盾、巴金、曹禺、聂华苓等名家赞叹,他自道:「无心插柳柳成荫」。
多年的生活积累,对传统文化的反思大量阅读古今中外名著以及他的装帧插图工作,其实也是戴卫构筑他自己绘画世界的最好准备。构筑一幢大厦,无材料不可,无功力亦不可。
原文刊载《人民日报》海外版一九八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