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掠过安静的丛林,当一位艺术家的笔锋轻轻地于一纸洁净中掠出第一道弧线的时候,那么眼前的这个世界便开始苏醒了,于是你会听到歌声,你会听到树叶生长发出的声音,你会听到露珠滴在宽大叶面上的声音,你会听见松鼠从一棵树枝上跳起来的声音,你会听到各种昆虫在友好地交谈与问候,当然,如果你够幸运的话,你还会听见猿的叫声。
猿,这种我们偏执的,拒绝进化的兄弟,如今正偏安在这安静的一隅,以他自己的方式淡然地注视着他的兄弟姐妹们———也就是在这个椭圆形的蔚蓝色星球上面嬉笑怒骂、悲喜交加的我们。
不要说你看不见他们,他们现在就躲在刘万鸣的画里,默默地注视着你,并聆听着你所发出的声音。
我相信刘万鸣的画中有一种气息是从大自然中直接飘落下来的,这种气息可以理解为一种神采,一种气质,一种高智慧生灵所特有的光华。这种光华悠然地躲在墨香中,躲在那隐于笔墨中的生灵里,这种光华是一个眼神,是一个手势,是一片瑟瑟的树叶,也可以是一只翅膀上的羽毛,它无处不在,然而当你刻意寻找它的时候,你又一时找不到它的目光,所谓神游物外,所谓得意忘形。
这难道不是一种述说吗,这正是一种秘密的述说,但如果没有心灵上的暗语,你就无法洞悉这个巨大的秘密,也就无法获得这种透彻的快乐。这是聆听者与倾诉者之间心灵上的秘密,这是上苍赋予你的最最透彻的快乐。这是刘万鸣的秘密,这是刘万鸣的快乐。
拥有了这种快乐与秘密,就注定了刘万鸣是这样的一位艺术家———一个在黄昏湖畔散步,让落叶与泥土沾满双脚的人;一个用双手拨开树枝,让阳光透过林隙落在青苔上的人;一个在夜色的高原上静立,用青稞酒湿润双唇的人;一个驱赶着羊群,追逐着雨水只身穿越草原的人。
是的,这是一种顺风而至的,溶化在大自然中的情怀。就像是意纵癫狂的徐渭,就像是不露声色的虚容,还有那个把诗句写满林中落叶的寒山,他们其实早已问候过那些生灵,他们早就洞悉这种秘密,并比我们先行地感受到了这种大自然赋予的快乐,他们是比我们起床更早的人,在我们循着脚步赶来的时候,他们正转身悄然离去,只留下这空荡荡的山林和那些平和、安静、永无发问的生灵。
当然还有那只猿,它正躲在刘万鸣的画里,似乎刚从暗夜中醒来,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慵慵地望着你,似乎还要问你一个搞不懂的问题:“你比我更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