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学者欲能书,当得通人以为师,然通人不可多得,吾为学者寻师,其莫如多购碑刻乎。扬子云曰:“能观千剑,而后能剑;能读千赋,而后能赋。”仲尼、子舆论学,必先博学详说。夫耳目隘陋,无以备其体裁,博其神趣,学呜乎成!若所见博,所临多,熟古今之体变,通源流之分合,尽得于目,尽存于心,尽存于心,尽应于手,如蜂采花,酝酿久之,变化纵横,自有成效。断非枯守一二佳本《兰亭》、《體泉》所能知也。右军自言见李斯、曹喜、梁鹄、蔡邕《石经》、张昶《华岳碑》遍习之。是其师资甚博,岂师一卫夫人,法一《宣示表》,遂能范围千古哉!学者若能见千碑而好临之,而不能书者,未之有也。
【译文】学书者想要写好书法,需要找这方面的专家为师,但专家不是随便可以找到的,依我的看法去寻老师,还不如去多购置一些碑刻。扬雄说过:“细观千把剑。然后才能够知剑;熟读千篇赋,然后才能够作赋。”孔子和他的学生曾参谈论做学问时,也认为首先必须广泛学习,弄清其间的道理。如果见闻不广,就不能全面了解各种风格流派,博得它们的神采风致,又怎能学得成功呢?如果所见广博,所临习的内容众多,熟悉古今书风的演变,深知其源流的分化与融合,全部看在眼里,存在心里,反映在手上,那么就能像蜜蜂采花一样,酝酿一久,自然便能变化自如,得到收效,这绝不是死守一两本佳拓《兰亭序》、《九成宫體泉铭》的人所能知晓的。王羲之自述说,他曾对李斯、曹喜、梁鹄所书的碑刻,以及蔡邕所书的《鸿都石经》,张昶所书的《华岳碑》,都进行过认真的临习,这说明他的取法是很广博的,哪里是仅仅师事一个卫夫人,取法一下《宣示表》,便能垂范千古?如果购置千碑,又能勤加临习,还写不好书法,那是没有的。
【解读】前贤言:“取法乎上,仅得乎中,取法乎中,斯为下矣。”康氏此处的“取法”二字可以理解为“寻师”。五分的老师,教出的只是三分的学生,三分的老师是决不可能教出五分的学生的。老师有两义:一为能言之师,一为无语之师。能言之师,当然是指活人,无语之师,是指书本,这是跨越时空先贤的声音和无法谋面时贤的声音。学习书法,能有一流的好老师固然很好,但这样的老师不是人人都能得到的。人师不得,还不如就近求于无言之师。从古至今,先贤名迹,浩如烟海,名迹无语,但也无欺,只要能悉心研求,心慕手追,假以时日,自能修成。由此来看,范本的选择至关重要。有人引路开目当然很好,但也不一定正确,因引路开目之人很可能是按照自己的眼光,自己的喜恶、爱憎来取舍的。还不如来个闻风趋附,先取众所周知的历代大家名迹,在未能辨别真伪良莠之前,取最好的旧刻本,用近、当代享有声誉的出版社所出之影印本来学习。但习性因人而别,所以古人范本不一定就尽能与取法者相符,这就需要学书者自己有择取,经过一番取舍之后,选中的一定是上品。用而习之,持之以恒,必有所获。手上功夫高了,判别能力自然也就高了,在此基础上再扩而大之,选佳作名迹学习,大而后深之,深而后精之,待百炼钢成,化为绕指柔。那时,成一己之貌,立一家之言,有见地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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