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般认为收藏的情况代表市场发展的结果,可是今天,收藏这个原来被认为是市场链条末端的行为则可能变成市场的初端,甚至是艺术生产的开始。
收藏分两种,一种是无目的的,一种是有目的的。前者是非功利的,也是非常个人化的,偏向所谓纯粹精神性的,这样的收藏其实无需赘述,因为空气、野草、大地,什么都可以成为收藏对象,只要藏家喜欢;后者属于相对理性的行为,通常是抱着目标去的,可以通过收藏彰显自己的个性、身份,也可以通过收藏赢取未来市场的增值。有目的的行为当然需要计划,需要超越常人的计划,讲究眼力和智慧,如此才能算计成功。这样的收藏和投资在概念上并没有特别明确的界限,二者有时候也是混为一体的。
收藏行为不必受到过多道德的牵制,其意义不在于是否功利、是否充满所谓纯粹精神性,而在于是否立足社会价值(主要包括人与人的关系、人与自然或社会的关系的价值)。价值往往指向的是未来,只有能发散足够价值的收藏才是有意义的。只有这个层面上的收藏行为才值得去传说,传说的内容是与很多人相关的内容,传说也是交换价值的过程,因而这样的收藏也具有一定的公共性。如果是所谓非功利的收藏或纯粹精神性的收藏都无法用言语去概括其间的微妙关系,这不是讨论的对象。从这个层面讲,收藏也是一种话语。既然如此,收藏的对象就不完全是一个确定的实体,它可能处在变化中——使收藏成为一个时间的过程,使收藏的标准从正确与否或真假的对立判断转变为对价值的持续诉求。
如果说以前的收藏是买卖的结果,那么今天的收藏就可能成为买卖的开始。开始意味着未知,未知可能指向惊喜,也可能指向失败。如何才能成功?胆识是必不可少的。
传统的收藏,比如那些爱好古玩、古代书画的人,他们接触的对象是已经存在的,其价值早有定论,他们的收藏往往是基于对既有历史的承认或倾情,因为有这个既定的认识价值,古董才转换成了价格。但是,既定的历史总是他人制造的,当得到后人响应的时候,就说明这个历史开始建造围墙了。有朝一日那些技术水平低、眼光不好就会被围困在墙里而不能自拔。比如那些卖了假而被别人骂,或买了假而被自己骂,甚至因此走上绝路的,都是倾情于历史的定论,陶醉在真和假、对和错的一念之间,他们追求的是刺激,但刺激过后剩下的只有胆怯,胆怯在历史学、社会学、工艺技术学、物理学、化学等共同制造的历史符号的眼花缭乱的迷局之间,这样的收藏实际上是一种私藏,甚至是自私的收藏,如果自私成为收藏界一种普遍心理,造假、卖家就成为一件很自然的事,谁叫我们迷信别人的历史呢?
历史只对制造历史的人有用。如果我们不是历史的制造者,我们就不必相信历史。只有抛弃了历史的包袱我们才能具备胆识,才能推陈出新、重塑价值。真正的收藏其实不是去追随历史,也不是刻意去制造历史,而是一种具有开拓性的价值认同和交流,也许这样的行为将来会得到他人的认同,这也只能说明收藏者实践了个体创造历史的权利。
在艺术市场持续升温,很多人都希望着中国文化崛起的今天,我们应该提倡一种新的收藏观,一种与社会个体生存有关的收藏。收藏的对象不仅仅是美好的内容,还包括思想观念、精神体验的真实内容,只有这样的收藏才能将过去追求感官刺激的收藏转变为见证自我生存、生活的价值认同,同时还可以通过收藏内容的公共性而转化为与他人共同参与的游戏。无论是自我的见证还是游戏,都显示了收藏的主动性和独立性,这时候收藏就成了人生观的一部分,甚至与人的感知和判断息息相关。这样的收藏既是审美的也是审视问题的,因为它不被拘泥于是否是唯一的真假之物或对与错的道德的偏见,而是对“真”的价值的持续诉求,是舍弃了表象之物对人的认识的干扰的。这样的收藏总是一种大胆而又充满见识的选择和判断,其大胆针对的是前人对后人在思维上的惯性影响,见识反映的是收藏者的主体独立性。所以,收藏意味着开始,胆识代表着未来。有始有终的独立理性判断一般都不会失败。
1980年代,尤伦斯、希克等人收藏了大量中国当代艺术作品,近几年来,他们把一些作品抛向了市场,赢得了大量利润。尽管不可断定其中无人为因素,但可肯定的是,这些作品中很多实属精品,深刻地呈现了艺术家作为个体对社会生存现状的真实体验,作品中也记录了很多超越历史时间的社会现实。尤伦斯、希克等人的成功无疑是因为有胆有识,他们不拘泥于社会主流价值观的干扰,用独立的判断去收藏。对此,我们应该借鉴人家的经验,要敢于去面对时代正在发生的变化,去认识、去欣赏、去交流。形成中国的价值判断标准是次要的,形成自己的独立判断才是关键。
此刻,我们的收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