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苏门三杰”,许多人会想到文学史上著名的苏洵和他的两个儿子苏轼、苏辙。在现代广东画坛,也有一个“苏门三杰”,他们是岭南画派第二代传人苏卧农,以及他的两个儿子苏百钧、苏百揆,父子两辈人在花鸟画上研习精深、独具建树,创造了岭南画派工笔花鸟画中博大精深、气韵生动的一派。
北方多崇山峻岭,北派山水画气势磅礴;岭南气候温润,花鸟画与这里的气候地貌相映衬,有天然优势。苏家两代人累计80余年从事花鸟画研习,以家学的方式形成岭南花鸟画重视写生、为物象赋神的一派。父辈苏卧农虽已去世,但被美术史定论为高剑父弟子中花鸟画最杰出的弟子;而子辈中,苏百钧北上中央美院任教,成为享誉当今画坛的著名花鸟画家,苏百揆则留守广州父亲当年作画的故地,与花鸟共居一处,默默从事对花鸟画的研习、创新。
这岭南花鸟画中独特的“苏门三杰”,淡泊名利,远离大众视线,他们对花鸟画有怎样的探索?艺术上又有怎样的创新?近日,南方日报记者走进了苏百揆的画室,采访了这个独特的花鸟画世家。
●父——苏卧农
岭南画坛一隐士,苦研花鸟淡名利
在高剑父的诸多亲传弟子中,苏卧农可谓是花鸟画成就最突出的弟子。这位在文革后期就悄然离世的岭南画派代表性传人,身后声名寂落,只有他留下的精密深邃的花鸟画作在花鸟画业内默默流传,被不少后学者奉为圭臬。
成为高剑父最得意的花鸟画弟子
出身于广州花农家庭,苏卧农很早便与花鸟结缘。1928年,27岁的苏卧农被高剑父看重,成为高剑父的开门弟子。后来蜚声画坛的岭南画派第二代传人关山月、黎雄才比他晚进入春睡画院近10年,可以说是他的“小师弟”。
苏百揆向南方日报记者回忆说,高剑父非常赏识苏卧农,不仅免除他在春睡画院的学费,还资助他赴日本留学。在日本,他跟随画家川崎小虎学习,川崎小虎是日本著名画家东山魁夷的岳父。日本学习艺术的经历让苏卧农的视野豁然开朗,日本画大胆吸收欧洲水彩和油画的变革之路,触动了立志“国画革命”的苏卧农。
恩师高剑父提倡“新国画”,可以说,苏卧农在花鸟画方面苦研深钻的变革之路,使他成为高剑父最得意的花鸟画弟子。留日归来后,苏卧农与方仁定等师兄弟一同举办了四人画展。正是因为这次画展,感动了只身前来广州求学的关山月,他决定报考春睡画院,日后也成为高剑父最有名的学生之一。
在苏卧农之前,明清花鸟画倾向于“以物咏志”,借花鸟题材抒发自己的愤世嫉俗、志向高远,比如八大山人。但清末以后的文人画,逐渐趋向于笔墨把玩,不少画面失去了说服力。苏卧农对花鸟画的变革由此展开,他的画重回写生,以半工意为多。一方面回到了宋元工笔画的笔墨精到,另一方面又注入新的时代气息。
“父亲自幼在芳村花地就终日与花鸟鱼虫为伴。”苏百揆回忆说,父亲苏卧农的生活中充斥着岭南的四时花木,他的艺术人生就扎根于此,不断加强对物象的提炼。可以说,花鸟既是他的第一人生——赖以为生的生计(曾以花农为生),又是他的第二人生——赖以实现理想的艺术世界。也正是这样的双重影响,使得苏卧农的花鸟画,既有浓郁的生活气息,又独具神韵,余味无穷。
画艺独得澹远清华之妙
“在岭南画派诸门中,最淡泊自守、独门闲居、不求闻达者就是苏卧农。”广东省美协副主席卢延光曾这样追忆这位画坛前辈。
苏百揆回忆说,日本留学归来后。高剑父推荐苏卧农担任广州市文化局局长,但苏卧农推辞了,后来选择任教于广州美院的前身——中南美专。解放后,为了专心作画,苏卧农辞去了教务,任广州文史研究馆馆员,归隐广州花地。
几亩花圃、农田,四时岭南植物,他种上木瓜、花卉,饲养兔子、金鱼、热带鱼,所居竹石池水,入目无一不是画材,活脱脱变成一郊外花农,终日以花鸟画自娱。
无车马之喧,只有虫鸟之乐。无追名逐利之烦恼,只有田园野趣。苏卧农居宿在广州郊外花圃,安然度过了一波波运动,“反右”、“大跃进”、“文革”似乎都与他无关。他沉默寡言,不事交游,半生不慕名利,淡然终老,而花鸟画艺却出神入化,日臻化境。
“父亲有一种观念,中国历史几千年官员无以名计,但真正的艺术家却屈指可数,他愿意选择这项更难的事业。”苏百揆说。而广州美院教授陈少丰也认为,苏卧农一生与时流相左,视名利为一种灾难。高剑父生前曾多次与弟子强调,画人应进行“出山泉水浊,在山泉水清”的人格自我塑造上,苏卧农堪称这一主张的践行者。
一幅《薄冰》,灰鸟几只、寒藤残荷,湖影绰绰,似有鸟声传来……苏卧农笔下花鸟格外幽淡清雅、不失新意,对比前人更有忽见奇异之感,现代意味很重,独树一帜。
人画一境。民国时期香港著名收藏家、诗人郑春霆曾这样评述苏卧农:“守素安贫,冲襟粹质,不琐琐于世事,故世事清高,如云山烟树,出壑清泉,而其画也不屑作惊世骇俗之想,有洒然独得澹远清华之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