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九方皋》

　　6月25日晚《九方皋》上拍之前，收藏界对此画的真伪之辩就开始甚嚣尘上。正因去年发生把徐悲鸿学生的油画习作《人体蒋碧薇女士》当做徐悲鸿正品拍得天价以来，关于制假拍假的问题，一直围绕着这位上世纪以画马而闻名全球的艺术家。

　　缘由争论，张振宇得以好好关注了这幅画。“我看了两次预展，第一天看预展以后，我还没下定决心买，第二次我再来看预展，当我仔细看了这张画的正面背面后，我决定买。我油画收藏了几百张，对老油画还是很有见地和认识的，画框是辅助的东西，首先是画面好，内框很讲究，油画要把这个布绷到这个画框上，那时候中国人的框没那么讲究，一定是大家才会那么讲究，而且画布考究，颜料也考究，最主要是当我面对这张画的时候，它有股神圣的力量。”张振宇回忆说。

　　收藏20多年，张振宇把收藏当做一项平日里的8小时工作来做，家里人都觉得他没有超过一周不买画的。高中没有毕业的张振宇，走到哪里包里都有几样东西随身携带：一本新华字典，一包棒棒糖，还有古典音乐CD和播放器。

　　因为介入艺术品收藏早，张振宇囊括了一大批价值颇高的中国书画，在近些年艺术品市场被推向一个又一个高峰的时候，张振宇的资产也随之水涨船高。他的收藏底气和实力也逐渐在拍卖行显山露水，去年，他送拍的任伯年的《华祝三多图》以1.67亿人民币成交。市场惊叹：除了个刘益谦，原来还有个张振宇。

　　张振宇似乎又是收藏界的异类。他跟商人打交道超过跟文化人的交道，与上海滩名贾戴志康称兄道弟；每次他在拍卖场的出手，总是引起哗声一片——此前，也有人质疑《华祝三多图》为伪拍；他面相似商人，文化程度看似不高，却又饱读诗书，写得一手好文章。而他家里的收藏足以抵得上一个小型博物馆，陈逸飞的油画他收了十几幅，任伯年的画也是张张精彩，而近年来在市场上博得掌声的高价拍品，很多都能从他的收藏中寻出。

　　张振宇自信自己从来买的都是真迹，与刘益谦有一帮专家智囊团帮其出谋划策不同，张振宇完全是凭自己的感觉。

　　就连本次质疑《九方皋》为假最甚的马德光也表示：“张振宇的国画收藏，在今年的这种不太景气形势下，确实为艺术品市场做出了贡献。”

　　马德光的质疑，从《九方皋》预展的第一天就开始了。6月24日当天，藏家马德光在其微博上连发数条，对油画《九方皋》进行了质疑：“拍卖公司称徐悲鸿油画《九方皋》，是德国著名收藏家约翰·拉贝珍藏。曾在中国、法国等多个国家参加重要展览十多次。请拍卖公司把这些重要展览的资料、出版及图片在预展时，拿出来公开展示；此件1931年的油画《九方皋》，要是真的有如此之多的重

　　要展览。相信它的拍卖成交价会超过《放下你的鞭子》和《奴隶与狮子》的价格。如果拍卖公司拿不出来这些重要的国外展览资料和出版，拍卖公司存在虚假宣传，误导买家，情节严重。”

　　这在网络上旋即引起了连锁反应，“这是一件拙劣的地摊货，任何一个美专毕业的学生都比他画得好！”“这是剽窃徐悲鸿另一幅书画《九方皋》的作品。”“刊载这幅油画的《徐悲鸿全集》是一个伪书，连假得离谱的那幅徐悲鸿学生的习作也刊载其中”……

　　“我没有亲眼见过这张画，但是懂艺术的人看过就知道这张画有问题。”马德光说：“这肯定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画，如果说‘假妈’是徐悲鸿学生中的一等学生画的，那这张就是五等学生画的。”事实上，马德光收藏徐悲鸿的国画已有8年，其中不乏佳作精品，研究徐悲鸿的作品也自觉颇有心得。“徐悲鸿以画马著称，你看这《九方皋》中的马，比例完全失调。”

　　收藏市场不仅看眼力？

　　张振宇并非没有完全预料到这场争论的发生。6月25日晚上拍卖开始之时，他找了个牌手帮其在拍场内举牌，之中与其一直电话沟通。他命令牌手，举牌价一定要超过底价8000万人民币。最终场内开始了30分钟的激烈竞夺，以8900万人民币落槌。落槌之后，他心里也算一块石头落了地，吃起他的棒棒糖——不抽烟的张振宇喜欢吃甜食来缓解压力。

　　“因为我要买这么贵重的一张画，我肯定要去了解。”张振宇一边吮吸着棒棒糖，一边拿着手上的《徐悲鸿美术全集》解释说：“这本书是廖静文主编，徐悲鸿纪念馆编，四川美术出版社出版，上海雅昌彩色印刷公司2011年5月第一版。有些画即使有出版，也未必是对的，但这本画集是重要的画集。上面油画《九方皋》占了整整四页。这本画集谁能造假，这是要吃官司的。”

　　为了谨慎起见，张振宇曾特意委托朋友向徐悲鸿纪念馆询问《徐悲鸿美术全集》的真实性。“他们告诉我没有这本书，所以我很慎重。可能是我没问对人，后来我直接去问上海雅昌的工作人员。”张振宇说。拍卖的几天后，张振宇的手机里依然保存着6月24日下午收到雅昌方面的明确答复——确有此书。

　　记者也就此致电徐悲鸿纪念馆进行询问，负责出版的陈列保管部表示，馆内并无《徐悲鸿美术全集》，更不知道出版过该书。而四川美术出版社《徐悲鸿美术全集》的责编宋殳则透露，该书是上海某文化公司拿着廖静文与其2004年签订的协议来四川美术出版社要求出版，“我们是看到协议，才同意编辑出版的。”

　　令人费解的是，就是这样一本张振宇颇为信任，出版印刷渠道看似正常的《徐悲鸿美术全集》，却有不愿透漏姓名的上海藏家向《21世纪经济报道》称一张轰动2011年、位于当年文化丑闻之首的假画被收录其中。据爆料者称，这幅假画正是2010年被北京九歌拍卖在春拍中以7280万元人民币的天价成功拍卖的《人体蒋碧薇女士》。虽有徐悲鸿长子徐伯阳与该画合影及“背书”，但2011年9月，中央美术学院首届研修班的部分学生联名发表公开信，称《人体蒋碧薇女士》是当年他们的学生时代习作。

　　但张振宇似乎信心不减。他喜欢把曾经在广州嘉德上用780万元拍得鲜于必仁的书法作为自己之所以买徐悲鸿“眼力”的注解。鲜于必仁的父亲鲜于枢和赵孟頫是元代最著名的两个书法家

　　“我当时买这个书法，他们觉得是行家，其实我在认识上比他们高太多了。他们200多万买来，卖了700多万，乐坏了，那我现在告诉他们当时我是做好一两个亿的准备的，我会举到两个亿，甚至更高我都会买。”张振宇笑道。

　　不过，他的卖家，网友“智航居士”则在微博上侃说： “张振宇两年前在广州嘉德买下本人的元代鲜于必仁，我认为他是个行家；今天嘉德买李可染，我认为他是个商人；这次买《九方皋》，我以为他是个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