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的广州微雨。广州人在其城市建筑标志骑楼下来来往往，过着每天上茶楼饮茶的闲散生活。新一届广州三年展，主题是“与后殖民说‘再见’”，令人想在参展艺术家作品和策展主题之间找点联系。如果这样，也许掉进了策展人为观众设下的狡黠“圈套”。与其跟在策展人后面吃力地厘清“后殖民”概念，不如一个人快乐地看展览，相信自己的眼睛。

　　本次展览分列于广东美术馆以及由扎哈·哈迪德设计的广州美术馆时代分馆。步入主馆入口，观众即看到刘大鸿的录像装置《马上信仰之所“堂”》，配上《刘大鸿课本》（由香港“教育人民”出版社出版）。身为上海师范大学教授的刘大鸿，采用编写课本的方式，幽默、戏谑地把历史和现实交织融合在一起，也映射出当下中国的困境。

　　黄永为本次三年展贡献了一个非常特别的作品：《桃花源记（421—2008）》—或者说是《桃花源记》的“黄永注释本”。在解读渔人沿一神秘洞口进入与世隔绝的桃花源时，黄永说：对来自衰世或者历史世界的“渔人”来说，“豁然开朗”带来的不是魏晋时期盛行的“仙宫世界”，而是一种“现代性”，一个现实的世界。而“见渔人，乃大惊。问所从来，具答之。便要还家，设酒杀鸡作食。村中闻有此人，咸来问讯”，暗示着从衰世即历史世界或第三世界来的“渔人”，来到富足好客的第一世界，这里普通百姓也可以随手拿出鸡和酒招待客人。隐隐约约间，感到黄永有些牵强的解说，似乎是在努力地靠拢着策展主题。

　　本次三年展上关注度非常高的作品之一，是美国艺术家约瑟夫·迪拉普的《网上的食盐长征：“第二人生”中甘地至德里的长征》。这个作品是在著名网络游戏“第二人生”中完成的。1930 年，圣雄甘地为反抗英国向其殖民地印度征收食盐税，步行386 公里到德里。艺术家把它搬到了“第二人生”中。虚拟的甘地向相遇者致意，介绍这一计划，并赠送其拐杖复制品，邀请他们加入到计划中。甘地前进的步伐，是艺术家在踏车上的步伐经软件转换后的产物。

　　吴山专的作品《黄色飞行》则是一次“后殖民飞行”。故事起源于1995 年的一天，吴山专与朋友王广义等人在法兰克福候机，百无聊赖中形成了一个计划：从北京出发，在世界上所有的国际机场转机，最后到达香港。观众好奇的是这趟旅行到底有没有成行，乘客最后到底有没有抵达“后殖民地”香港。艺术家对结果避而不答，却告诉我们，这趟“黄色旅行”中的过客是一个“没有身份的肉，没有身份的热情”，而旅途中发生的爱则是“爱在哪里，把肉放在哪里”，从而透露出“后殖民”生活中的疲惫之感。

　　杨福东为本次三年展贡献了一个很现实主义的影像装置《青·麒麟》。故事发生在一个生产石雕的北方小城里，每天数以千计的佛像和石狮子从这里运往祖国各地。劳动者“两鬓苍苍十指黑、满面尘灰烟火色”，在旷野中与坚硬的石头打交道，其生活和作品均毫无诗意。他们雕刻出的大狮子们，将蹲在形形色色的银行和法院门口驱邪，与艺术并无关系。这部聚焦底层一特殊行业劳动者的作品令人耳目一新，影像中劳动者们戴着的厚底眼镜和满面皱纹，透露出生活和时间的重量。

　　蔡国强的老师胡项城则关注四川震区的建筑文化。在最近一次聊天中，他说，震后他去了好几趟四川震区，发现那些有几百年历史的木头结构房子基本上都经受住了大震的考验，住在里面的民众死亡率极少；而住在过去20 年里建造的房子里的老百姓则伤亡惨重。这些房子都是低质预置水泥板建筑。在这个考察的基础上，胡项城名为《构架》的装置作品提出了“何为现代生活方式”这一问题。他认为，如今的农村放弃了千百年的宝贵经验，低质量的水泥建筑取而代之；尽管农村人口不如城市密集，也要仿效城市建楼房。他呼吁人们不仅需要完善有形的建筑，也要构建无形的心理共识，即什么才是“现代生活方式”。


作者：胡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