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绘画肌理的情感表现
肌理，是指各种纵横交错、高低不平、粗糙平滑的纹理变化。“绘画肌理是指由美术作品制作时所使用的特定物质材料与相应的处理手法而组成的画面细部的组织纹理。”[1]绘画肌理可分为传统绘画肌理和现代绘画肌理。传统绘画肌理主要指传统绘画中画家在不同版面材料上的笔触留下的痕迹。如中国画中毛笔和宣纸磨擦而留下的笔痕、墨迹及宣纸渗化的细微变化，而油画则是由油画笔、刮刀在油画布上所产生的笔触，刀痕等丰富的变化等等。由传统绘画肌理大多是画家有意识地在画面留下的肌理，其“物质材料”和“处理方法”具有相对的稳定性、传承性。现代绘画肌理打破了画种之间的界限。运用一切可利用的材料和手段制作肌理。在“物质材料”和“处理手法”上具有更多的丰富性、偶然性、多样性和抽象性，是画家有意识和无意识相结合的产物。
传统的中国画中毛笔这种柔软的工具在独特的富有丰富变化的宣纸上磨擦而留下的肌理（线条、墨色）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线条追求“力透纸背”，“如屋漏痕，如锥画沙，如折钗股”。孤立的一根中国画的线条便表现了人产生丰富的情感。中国画中的墨色的干湿浓淡、生涩润泽、皴擦飞白、渗透润化透露出中国古典哲学的玄妙及超凡超俗的情怀。油画、版画、水彩画等均以其独特的材质和画家的“笔触”“刀痕”而留下的抽象肌理传达人的情感。法国后期印象派画家凡高富有动感的笔触肌理，奔放有力，表现了画家不安的情绪及燃烧的激情，给人以心灵的震撼。
由于现代艺术观念的改变，“现代艺术不仅要创造美，也不仅是创造艺术的形式与语言，它更重要的是表现艺术家对艺术本体的价值与观念，以及对人类的生存，面临各种问题的思考。”[2]抽象艺术、达达艺术、波普艺术等现代艺术流派的产生使现代绘画肌理的构成更加丰富多彩。从喷洒、冲洗、打磨、折皱、剥落等到实物拼贴及数码，音像的综合的运用，使现代绘画肌理空前的多样化。
现代绘画肌理把具象世界的构成要素抽离出来，用崭新的艺术形式，表现人类精神飞跃和现代意识，并创造性地使这些肌理赋予文化的含义，使这些东西变得更加意味深长。现代绘画肌理中具有很多的偶然性，这些飘忽不定的偶然性给人留下了更多的想象空间，适宜表现现代人复杂的情感。
现代绘画肌理所表现的情感，不仅是一种可以用语言描述的一般情感，更多地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复杂情感，是一种不完全依赖于具象，而是一种意象和抽象的表现，所以现代绘画肌理呈现给人更多的是一种感觉，一种整体的氛围、一种诸如：凝重、沉雄、神秘、苍茫的气息。
二、绘画肌理表现情感的原理
绘画肌理是绘画中的一种艺术形式，“艺术形式与生命形式有着类似的逻辑形式。更确切地说，艺术形式存在着与生命形式具有相同结构的可能性，按照格式塔心理学原则，当外部事物所体现的力的式样与某种人类情感中包含的力的样式同构时，我们便感觉它具有了人类的情感”。[3]画家在进行肌理的制做过程中总是有意或无意地融入自己的情感。这种肌理中的色彩、线条、块面有一种节奏和韵律，这种节奏和韵律和人的某些情感的节奏与韵律具有同一性，使人产生情感上的合拍，例如斑驳的肌理给人以古老苍桑的情感感受，经反复冲洗喷绘的肌理给人以淡淡的忧伤之感。
“情感使人们处于特定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又能恢复过去的记忆和感觉，并能激活先前的情感经验的有效范围”。[4]人在生命过程中，有着许多真实而复杂的生命感受，肌理的复杂性和偶然性，正好和现代人复杂的情感找到某种联系，使人产生情感联想，当人类具有共同的情感体验，并具有相同的知识结构时，人们便从绘画肌理中感受到人的情感。简单说，当人们看到红色会联想到太阳或血腥，而绘画肌理中红色并没有这么简单，可能是不同的红色和黑色、蓝色等肌理的交织，形成十分丰富而变化的肌理，这样便会使人联想到血雨腥风的古战场，使人联想与自己有关的更多的情感体验，从而表现更丰富的情感。
三、利用绘画肌理表现情感
绘画肌理不仅仅是一种形式，它也是一种内容。如果仅仅是把肌理当做一种“装饰”的手法是十分浅薄的。艺术中包含着较为突出的情感因素，情感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说就是艺术的生命，肌理只有在变为情感的符号，为美术作品服务时才具有价值，下面就如何运用肌理表现情感谈几点看法：
①肌理的制作要锤炼。肌理在制作的过程中，可以大胆随意地去实验，但不等于肌理是随意去“偶然”，而是通过大量的实践发现并总结，才能使肌理有较高的艺术含量。一根中国画的线条需经数十年的功夫才能达到“力透纸背”功力。现代肌理的制作同样需要功夫的，好的绘画肌理是通过画家无数次实验中的“偶然发现”，然后经画家多年的锤炼，达到使肌理的“偶然”变成必然的结果。现代肌理往往是通过多种技法综合运用及反复制作的效果来表现深深的情感。
②肌理语言要精炼。肌理做为一种绘画语言，要求画家将这种语言变成使人们能听懂，就要求画家更集中，更强烈的表现情感。在肌理的制作时，画家要对肌理不断地实验、发现、选择、取舍并对其进行加强或减弱，使之成为情感的符号，通过构成及节奏的对比，组成一曲完美的情感韵律。
③绘画肌理与绘画作品的完美统一
肌理制作的目的是为绘画作品服务的，画家需要通过艺术手段将肌理赋予精神和灵魂，更重要的是使肌理和绘画作品的主题相融合，表达出事物的某种本质，同时又传达出了形式相融的审美体验，以达到绘画肌理与绘画作品的完美统一。
四、情感无限，肌理探索无限
现代科技的发展，使现代人们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宏观上说，人类可以遨游太空，登上月球。从微观上来说，人类可以看到不同物质的细胞中丰富的结构及色彩变化。从太空中看地球和古人的纵情山水所得到的情感体验是不可比拟的。在漫长的历史过程中，在漫长的生命发展过程中，人的情感体验都不断地发生着复杂的变化，故情感是无限的。而做为情感语言的肌理的探索也是无限的，因为材料是无限的，不同工具及色彩在材料上留下的痕迹的变化也是无限的。所以绘画肌理为绘画作品创作的情感表现及绘画作品的个人风格的形成提供了无限的探索空间。
参考文献：
[1] 赵经寰 著 《论绘画的肌理美》 1985年第11期《美术》杂志
[2] 陈心懋 著 《综合绘画材料与媒介》第28面 上海书画出版社2005年1月第一版
[3] 苏珊·朗格 著 《情感与形式》第27面 中国社会出版社 1986年8月第1版
[4] 美国诺尔曼·丹森 著 《情感论》第90面 辽宁人民出版社 1989年出版
漆跃辉 中国美术家协会会会员 湖南文理学院美术系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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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发表于2007年第四期《华南师大学报社科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