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结•相遇 李派山水 影印后人
早在20世纪70年代,年仅十几岁的杨彦在公园的橱窗里看到《画报》中的一幅作品《漓江山水》,他被深深吸引了,停下了脚步。这是他第一次与李可染的“作品”面对面,那沉着的线条、浓重的墨色,十分耐看,给杨彦的心灵以莫名的冲撞。当时李派山水已自成一家,有着很多的追随者。杨彦亦被李可染画作中的用墨和构图所折服。
杨彦会把在李可染作品中所读到的一切,都用在他的绘画过程中。每当去写生的时候,杨彦总会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冲动,李可染画作中的逆光效果、树的幽深层次、鲜活的感觉,都会在生活中被杨彦发现。每次看到那黑乎乎的山水,都会让杨彦激动地大叫“李可染”。李可染创造了前人没有表现过的东西,他在生宣纸上运用墨色,探究宣纸对墨的承载度,这是前人都没有达到的极致。追随者们都在揣摩,在学习,却探不到究竟。
李可染的写生影响了很多人,景物看起来很真实易懂,尤其是对初学者来说似乎容易入门,其实不然。杨彦后来才领悟到,这是因为李可染已经对八大、石涛、龚半千等诸多先贤参悟得很透彻,对传统及西方绘画有着很深的积累和领悟。这不是初学者能意识到的。
清初时期的“四王”影响所及直至近现代,因袭者众多,他们忽视了师法自然,回避现实生活。而李可染却用写生的方式给中国画注入了新鲜的血液,并且他用自己的艺术实践证明了这一点,这让年轻的杨彦很是敬佩。
情结•求教 品画读艺 受益颇深
在没有见过大师的情况下,那种对于作品的震撼是来自艺术本身的,是对艺术本身光辉的折射,杨彦被李可染的写生吸引了,被李可染的艺术观震撼了。他在作品中读到的内涵,丰富了他的内心,激发了他对艺术的狂热追求。于是年轻的他到处去寻李可染画作的印刷品,并梦想着能有一天亲眼见到可染先生,只是见见就已满足。
终于,杨彦达成夙愿的机会来了。1984年,杨彦来到北京,在北京师范大学美术系进修。一天,在中央美院有一个师生画展,杨彦就梦想着能不能在展览上遇见可染先生,那天去的就特别早,结果巧得很,李可染携家人去得也很早,杨彦见到了可染先生本人,并且距离是如此得近,很兴奋,但还有一丝紧张。他向可染先生做了自我介绍以后,便跟着李可染先生赏析每一幅作品,杨彦边看边发表自己的见解。李可染听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对自己作品的理解与品读,频频点头,带着些赞许的意味。李可染先生之子李小可先生便留了家里的地址和电话给杨彦,这对于那时的杨彦来说,是一种莫大的鼓励与喜悦,不仅仅实现了多年的愿望,而且还有机会与可染先生请教学习。
那时的杨彦画了很多长卷,通过李小可先生搭桥,他拿着自己创作的几大卷长卷去向李可染先生求教,可染先生十分欣赏这位年轻人,看着画作,给杨彦教授画理……“长卷很难画,现在美院年轻人很少这样下功夫,这么多山峰和瀑布处理的都很生动,很富于变化,要练习画二十种不同造型的树,将来就够用了……”并且拿起笔,给杨彦作的长卷《大宁河览胜图》题字——大宁河览胜图卷,杨彦艺友作画可染题。这让杨彦受宠若惊,感动得不得了,尤其是“艺友”的称呼,可染先生解释道,“我们是朋友,你不是我的学生。如果美院能有你这样的学生就好了……”这番话给了杨彦很大的鼓舞。后来这幅作品被对外友协送往日本展览,后又在北京92国际拍卖会上拍出高价,赢得了许多喝彩,当时这幅画作黄苗子先生和启功先生的赋诗题跋一并拍出。出于学生对恩师给自己作品题字的珍惜,唯有可染先生题字“大宁河览胜图卷” 杨彦没舍得裱在画作上,一直收藏至今。
情结•信任 心血相赠 珍藏至今
1986年,李可染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杨彦参与了筹备工作。展前帮助李可染先生写请柬,并且自己还得到了可染先生亲笔书写的请柬;展期中就每天沉浸在李可染先生的作品中,不管是不是他值班,每天都去,和观众讨论,讲出自己对李可染画作的理解,观众都听得津津有味。值得一提的是:杨彦打车把展出的作品送到美术馆后,天色已晚,负责人立刻把作品一一过目审核,转送库房并上了封条,当时气氛很是紧张。这些作品可都是可染先生挑选的精作,是先生一生的心血。可见可染先生对杨彦是多么地信任!
布展中,可染先生题写的画语录和匾额都需要放大悬挂,这个重要工作,全部是由杨彦担任完成的。开展后,可染先生看了非常满意,遂及亲笔题的“天海楼”“识缺斋”匾额及“我不依靠什么天才,我是困而知之,我是一个苦学派”书法作品赠送给杨彦,让杨彦珍藏至今,这幅书法作品也成了杨彦的座右铭,后又把半锭《李可染监制墨》赠给杨彦(见图)。
同年8月,杨彦在北京民族文化宫举办了个人画展,除了自己绘画各方面的成绩,年仅二十八岁的杨彦得到李可染先生亲笔为他题“杨彦中国画展”,这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别人对杨彦的目光,画廊以及藏家等各方面都开始关注这个叫杨彦的年轻人,荣宝斋至此以后才开始接收杨彦的作品。无疑,李老的提携改变了杨彦的生存状态并对他今后的艺术道路影响至深。
情结•拜师 投师李门 情意悠长
1987年,在北戴河,杨彦完成了生命中的一件大事。不是别的,正是拜师可染先生门下,这是此前杨彦认为不可及的梦想。当时,可染先生在作画,杨彦给先生研磨,谈话间说到,“您一定要收我这个徒弟……”,杨彦“扑通”一下,就跪到了地上,连忙磕头拜师。可染先生喊了夫人来,于是师母见证了属于杨彦的这一伟大历史时刻。怀揣着对大师的敬慕、为山水护法的坚守,杨彦做到了,实现了多年的愿望,激动得无以言表。在北戴河的日子,观老师的早年写生稿,和老师一起海滩散步,为老师研磨,听老师的谆谆教诲,那情、那景让杨彦终生难忘。从此,杨彦便大步行走在艺术这条康庄大道上,并形成了自己的“混沌”理念以及独特画风。
情结•掌眼 众人说假 他却判真
一次,一位台湾收藏家买了李可染的作品,内容是漓江景色,心里没有底,于是就找人鉴定,看过的人都说是假的。在台湾收藏家心灰意冷之时,经朋友推荐,找到杨彦,让他出乎意料的是,杨彦居然说是真迹。这给了台湾收藏家一丝希望,便有了拿给李可染夫人看的勇气,他说:“这样我就可以给李妈妈看了。”结果很是惊喜,这幅作品是真迹,只是当时在特殊情况下可染先生用了一支不常用的笔。对于这件事,师母记忆犹新,在后来的一次南京画展时,当着很多领导和画坛前辈的面,师母提起此事,还称赞了杨彦,“能把假画看出来不容易,能把众人都说是假的画判真,就需要很强的功底和眼力。”这让在座的人对杨彦刮目相看,所以90年代初,应江苏人美之邀,杨彦写了《李可染山水画技法解析》系列丛书,并多次再版。
杨彦在台湾讲课时讲了“中国山水画六大家比较研究”,其中李可染部分最为充实精彩。
杨彦在三度访台时,正逢李可染先生在高雄举办画展,杨彦应台南社教馆暨杨彦画友会之邀,乘大巴从台南赴高雄,一路上,杨彦为大家讲了很多李可染先生的故事,大家都听得很入迷,这为观看李可染先生画展作了很好的铺垫和导读,在画展上杨彦为观众们分析讲解可染先生各时期作品的演变、晚年作品主要风格特征及真假画考辩的奥妙,大家意犹未尽……回台南的路上,一车人讨论依然很热烈。后来数日,画友们纷纷拿出珍藏的画作请杨彦鉴定、赏析。
情结•送别 忍痛悼别 不舍恩情
1989年,在李可染先生与世长辞的前一天,杨彦通宵没有睡意,一夜翻来覆去,像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结果,第二天就得知了恩师去世的消息。为先生的追悼会,在极度的悲伤中,他用黑白布手缝“恩师可染先生永远活在我们心中”的横标。
在恩师被推入焚化炉的刹那,杨彦紧紧抓住老师的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无语凝噎良久……唯恐恩师这一走,会带走中国画所有的精要。随着焚化炉的关闭,八宝山院子烟囱升起缕缕青烟,小可和杨彦静默着,谁也没有说话,谁也不知道这随风飘散的青烟到底意味着什么?这种莫可名状的心情和场景一直影响着日后杨彦对恩师的无限思念……焚化后,可染先生的骨灰分成了两份,一份留在北京,一份则送回老家徐州,以示先生对家乡故土的眷念。值得一提的是,在骨灰中有一枚可染先生裤子上的铁扣,烧得已经变形了,杨彦将它收藏起来,在他眼里,这是恩师艺术精华所幻化成的一颗“舍利”。他为这颗经历了特殊高温的铁扣配了一方精致的铜盒,每当想起恩师的时候,他都会拿出这枚裤扣,追忆他和恩师的过往与情缘。可是就在几天前,我们和杨彦约好去拍摄这物件时,铁扣却不翼而飞,而铜盒仍然静静地躺在那340个多宝阁中间,周围的东西一件都不少,甚至连位置都没动过。在场的人无不愕然,难道这是舍利显灵,以自身去普度艺术?还是知道我们要来,不愿曝光而隐藏了自己?难道还有别开门人对这个物件有更深的情怀?难道……杨彦大惑不解,为此失眠。至今,每逢清明节,杨彦都会与恩师的家人一起去祭拜恩师,悼念恩师。
时至今日,李可染先生已经离开我们20年了,但是他的苦学派精神却永远闪耀在每个学画者的心头。先生为祖国山河立传的胸怀,深深地影响着杨彦及后来的人们。先生从文明发展的角度预测了东方的崛起,晚年提出的“东方既白”,给了人们民族文化的自信,让中国艺术、中国文化在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中川流不息,立于不败之地!
注:杨彦是在大师的怀抱中成长起来的,在大师艺术的氤氲下,杨彦形成了自己的风格。继杨彦的抱石情结、可染情结之后,我们会推出杨彦的大千情结,杨彦与国画大师张大千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与情缘,敬请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