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中国报业疾行在日趋激烈甚至残酷的竞争之路上时,“视觉增效”是进入了“读图时代”的新闻纸祭起的 “克敌制胜”的“法宝”:用大图片、开设图片专版、设立图片编辑或图片总监——一时间,可谓要人给人,要枪给枪,不能不让摄影记者们欢呼“春天来了”。
然而,春风似乎并没有把冬日的气息一扫而空,在新闻摄影取得长足发展的同时,一些困境与压力也如大军压境,让人深思。
一、现状中存在的三个“一”问题,在媒介对新闻摄影的重视之下不仅没有淡化,反而愈加突出。
这三个“一”分别是“一个矛盾”、“一个挑战”和“一个模式”。
“一个矛盾”是指:编辑部与摄影部之间的供求矛盾。编辑部总是在抱怨摄影部没有提供好照片;而摄影部相反地抱怨编辑部没有用好照片。这是一个在报社带有普遍性的长期矛盾,而这一矛盾在报纸版面改革,急需大量质量上乘,经得起放大又撑得起版面的照片时,更加突出。
这是因为,摄影记者一向面临着新闻线索缺乏、“天天找米下锅”的局面,生产资料并未得到有效增长;在这种情况下,一旦生产产品的需求数量与质量提高,难免会有“捉襟见肘”的窘迫。虽然摄影记者在版面上的发稿量成倍增长,但摄影的独立性却似乎在下降。这从两个普遍的现象可以看出:一是许多摄影记者天天要完成3单甚至以上数量的采访才能完成报社定额,试想在这种压力下,图片自然越速成越减小成本,那么质量难以保证;二是一向作为摄影专业水准象征的摄影专版也受到越来越多的制约。因为依附于新闻纸,那么许多非时效性非突发性的摄影专题经常遭到“没有新闻性”的指责而被枪毙,而一个摄影专题经常需要1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才能完成,也不为习惯“抢新闻”的媒介所理解。
因而,在报纸上的图片多起来大起来的同时,新闻摄影采编之间的供求矛盾反而更加激化。供求关系其实也只是表面现象,深藏其下的是观念上的矛盾——报社内部对于什么是好照片,怎样才是用好照片缺乏一个统一的熟悉和标准,因而是各说各有理,谁也不服谁。虽然一些报社设立了图片编辑或图片总监,但其所能顾及范围究竟有限;最重要的是,图片编辑或图片总监无论被赋予了多大的权力,都不得不能够左右整个媒介对摄影的观念。
“一个挑战”是指:相当多的报社领导发现摄影记者不能足量保证供货之后,干脆让文字记者也拿起相机。这一很有魄力的举措对于媒介的发展无疑极为有利,但对摄影记者来说,其专业性受到了极大的挑战。在这种情况下,摄影部和摄影记者如何为自身的发展找准方向,如何体现自身的不可替代性,都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这种情形下,摄影记者以往凭借照相机建立起来的专业性已经不足以支撑他们对文字记者说:“你不懂图片”了,他们必须以独特的影像思维重新建立起属于自己的有力权威。因此,仅仅是拍摄日常性新闻以应付版面需要,远远不够了。摄影部必须有自己独立的新闻策划产品和具有专业水准的图片报道,才能适应报纸未来的发展。
“一个模式”是指:因为种种原因,某些摄影记者的图片还在按照一种“排排坐,围一垛”的模式在拍摄,如拍老师和学生,就是学生围老师;拍医生和病人,就是医生围病人,摆拍痕迹较重。而且这样的摆拍模式十分老套和程式化,它的缺点是:
1、 图片本身传达的信息不够。从图片看不出要反映的新闻最出色的部分。比如拍人物看不到表情,或表情不活跃,主体不突出。
2、 图片本身的趣味点不够,冲击力不强。一张好图片应当有多个对比元素形成趣味点,引人回味。
3、 轻易引起读者的反感。
4、 最重要的是,这种模式化扼杀了摄影记者的创造力,降低了摄影记者的水准。
需要指出的是,这种模式的形成并不完全是摄影记者的责任,编辑是记者的引导,编辑使用图片的方式和倾向直接影响着记者下一次供稿的状况。在许多报社忙碌的夜班,有些编辑是把版全部编好,留一个或横或竖的“洞”让图片去填;有些是事前没有与摄影部沟通,晚上又急着要配图,彼此都十分被动。
二、三个“一”问题是新闻摄影本身的非凡性未得到真正理解所造成的。
新闻摄影的非凡性在于,它是摄影这一专业性极强的艺术与新闻媒介相结合的一个产物。每一种结合都意味着融合、抵触、放弃与挣扎,新闻摄影也不例外。
媒介需要摄影的特长为其增加表达方式的丰富,增强表达效果的竞争力;它需要在文本的语言叙述之外,以形象直观的影像来吸引眼球,打动心灵;它给予了摄影稳定而传播迅速的舞台。一张图片可以借助纸媒介的迅速传播在全世界产生影响,并被人们记住,甚至永垂不朽。
同时,媒介也将它自身的特性烙刻在摄影之上,它要求这些图片必须有新闻性。这就对图片表现的内容、形式和时间都做了明确的要求与限制。这种要求与限制某些方面就与摄影自身的特性难以融合,在一定程度上又会约束摄影特长的发挥。
因此,从这个角度去理解新闻摄影,就能够进一步发挥其专业性,增强其新闻性,让新闻摄影更好地为媒介服务。
三、解开三个“一”的连环套,让新闻摄影在媒介内既有独立性,又有服务性。
三个“一”,其实是息息相关的问题。如何解决?
1、首先从确立一个合格图片的标准入手。这个标准,既是摄影记者专业性的体现,也是摄影记者与编辑部对话的共同话语基础。大家有一个共识,沟通就会有积极的意义。
所以,这个图片标准不是“焦点清楚”、“要素齐全”这样的“起步价”,而是要能体现摄影记者创造力与能动性的、能体现摄影记者职业精神的,能叫文字记者服气的东西。这绝对不是提过高的要求,假如摄影记者的图片不能让别人觉得专业,那就太危险了。
那么,这个图片专业标准是怎样的呢?我试简述如下:
主体突出的图片:图片要表达的新闻点得到最突出的展示,一目了然。背景要烘托主体形象。
有动感的图片:图片抓的都是瞬间形象,这个瞬间当然是最出色的一刻,同时它要让人感到上一刻刚过去,下一刻马上要来的那种运动节奏。图片虽然是静态物,但却传递动态的讯息。这就是一张好图片能带活一个版的原因所在。
有趣味点的图片:一张图片至少有一个趣味点。所谓趣味点,是指图片中有信息含量的部分,这种信息还要以艺术化的手法表现出来,比如说对比。
构图开放式的图片:开放式构图更适合现代版式。
视角新奇的图片:摄影记者要追求一切视觉突破的可能,要经常性地进行打破常规的视觉思维,要借鉴艺术摄影手法来丰富表现手段。很多伟大的作品就是这样诞生的。
每张图片(配图除外)都应该有标题和文字说明。标题应是形象的,具体的,短小的;切忌口号式的、标语式的。
文字说明应是“两段论”:第一段由画面点出新闻。第二段交待新闻背景。绝对不能再用“图为”二字,这是早就被淘汰的文字说明。
突破了“一个模式”之后,“一个矛盾”就好解决了。
2、在建立了报社内部公认的图片专业标准之后,以此为基础,在图片使用上为摄影营造有利空间。我认为可以有以下做法:
天天一版设一个“图片头条”的栏目(有栏头设计),即当天内容与形式俱佳的重要新闻图片,是独立的图片新闻稿,有标题及说明文字,横片4栏以上大小,竖片3栏以上大小(以8栏计)。其它各版至少有一张主图,其功能与形式与一版主图相同。
“图片头条”以本报记者稿件为主,但不局限于此。它应是从现有资源(包括新华社和图片网)中可能找到的最好的图片。其内容也不一定局限在本地,而是面向世界。目前已有一些报纸这样做了。
设立这个栏目的依据是有四点。第一:假如讲求“图文并重”,那么图片新闻应当有独立的新闻价值,并且同文字新闻一样,在版面上有“头条”、“二条”的主次之分;第二:同一个版面,不一定要图片用得多,而在于要用得好。图片多而小,反而削弱了图片的冲击力。第三:图片头条等于也是一种头条,这样可以在重要稿件比较多不好处理时多一条路子,多一种方式。第四:这样设立新闻主图后,对摄影记者的工作积极性,拓展新闻线索的主观能动性以及提高业务水平肯定会产生一个很大的推动作用。同时,这也是树立一种图片标准的潜移默化,对编辑鉴别图片和记者拍摄具有示范作用。
每个新闻版必须有一张主图,其功能与形式与头版主图相同。主图之下有副图,是次一级的图片新闻。
要在编辑中树立版面主图片意识,各版面选稿时先定头条,再定主图,接下来才是别的新闻稿件。
加入创意性图片和图表图示。复杂的新闻报道一定要配相关图示。专题性的新闻报道可以使用创意性图片。
图片的使用情况应计入编辑考核范围。
凡是文字与摄影联动做出的出色报道,在记者考核时给予倾斜,鼓励图文并茂
的新闻报道。
3、在日常新闻图片的拍摄和使用都顺畅之后,摄影部可以着手进行摄影专题的策划与采编。可以先从一周一期的摄影专版开始,逐步向系列摄影专题发展,从而应对“一个挑战”。(如何进行新闻摄影策划,拙文《论图片编辑的立体化思维》中有相关论述。)
4、图片总监扮演的重要角色。
以上说到的这些工作,需要编辑部与摄影部的努力与合作,需要报社上上下下的支持与理解。其中,图片总监可以说是一个具体执行的角色。那么,图片总监应当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呢?图片总监不应当是图片的资料员或剪裁匠,他应当是具有相当决策权的图片把关人与策划人。试分述如下:
工作职责:由总编辑和编委会授权,进行新闻摄影报道的策划和组织;治理新闻图片在版面上的运用和新闻摄影专版。
工作权限:对总编辑和编委会负责,享有图片在版面上运用的决定权;签发各版图片;并对图片位置大小提出倾向性意见,最后由值班编委审定。
与摄影部主任的分工:目前大部分报社,图片总监与摄影部主任是分开设置的。在这种情况下,图片总监与摄影部主任应当各负其责,通力合作。
摄影部主任是图片生产环节的负责人,负责摄影部日常新闻报道的组织、摄影记者的治理和业务指导等。图片总监是图片销售环节的负责人,负责对摄影部的生产产品进行合理有效的治理,主要针对图片与版面之间的关系。
综上所述,让新闻摄影在媒介之中找到自己的适宜位置,发挥自己的专业特长,
是一个系统工程,也是一个希望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