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峰:孟夏老师,我在香港东方艺术中心举办的《美术家画报》“中国画清赏”特刊及“中国书画苑”等网络媒体上,多次读到您的山水画,深深地感觉您的山水画作品以细腻、纯和、干净、淋漓酣畅的笔墨,恰到好处的诠释了您那种“最本质的,内在的真实”的、恬静的人文世界,充满激灵、恣肆、无我的艺术审美气象。说实话,您是我所见过的为数不多的用自己独特的语言去诠释艺术与自然相统一,相协调的人文女画家。
孟夏:应该说,你看到的几幅作品和小品都还不是我的主流创作路子。作为山水画家,我始终在思索和追求属于自己的发展道路。或许是一种职业习惯,我常在内心里一次次触摸大山的形体。我十分崇仰山的伟岸,山的坚毅。唯其如此,我在不断追求和为自己确定的创作路子中,注重在山水作品中更多的注入“雄浑大气,苍茫凝重,静穆深沉”的因子,因为我从骨子里更崇尚那种略带英雄主义式的悲壮而崇高的东西。
冯峰:是的,这一点我从您的另外一些作品和您的来信中已经看到了,这是很令人欣喜的。通过读您的作品,感觉您一直紧跟着历代中国画山水名家、大家的步伐,悉心临摹、揣度前人经典的、卓然的绘画技巧,终于成就自己的艺术理念。我透过您的作品,感觉您一直在做着创作以外的深度思索,这种思索对于创作是非常必要的,让我看到了创造对于艺术表现及存在的重要意义,因为您的思考,使得您的的每一幅作品,都在变中求稳,求静,多有灵异,更有“大气蕴磅礴,笔底生烟岚”的遒韧,渗透了您对山水画恣意的把握和不懈的开掘,从中也能窥见您对艺术事业和人生刚柔并蓄的深度把持,使人充满遐想。
孟夏:哪有那么好。很多历代的、现代的山水画家,一直循中国传统山水“大道”,察其体而见其形,形之多变则神在。一笔一画,一墨一色,张弛着巨大的写实性和思想性,同时,有一个现象:中国山水画在宋代以写实为主,崇尚崇山峻岭;元代以降,中国山水画的总体态势发生了巨大变化,由整体写实转向了以写意、注重笔墨趣味为主,这固然与艺术创作的原创性有关,但更与当时代的学术思想有关。也就是说,五代及宋,我国的学术思想主要是以儒学为主且继大唐盛世之后,国运依然强盛;元以后,外族入侵,政治的原因,道家的出世及遁世的思想遂成为一种更为广泛的学术思想且民众基础广大。有一位作家朋友用了一句非常简明的话概这两种学术思想:“儒家天真,道家老成。”:这是中国山水画背后的一种哲学妙趣。我在多年的艺术创作及写生中,深入自然,对现实的物象进行反复比照,通过视觉与物象的对接,我发现我目前的状况似乎正是处在儒家的“求索“状态,何时会返朴以至无求,我不追求,这是一个过程,自然而然最好。只是在画的时候,我的心灵是无比纯净的。
冯峰:的确是这样的。我注意到,您的山水画,是对传统山水的不断继承,无论是笔墨的处理,还是情境的表达,都浓烈的凸现“流水心不竞,云在意俱迟”的古意。然而,这种继承仅仅只是形式或者是情绪上的。您的很多的作品无论是在体裁、构图上,都十分强调语言的表达,这种语言或许就藏匿在大自然的一棵树、一片沟壑以及隐隐的茅庐之间,当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之后,我知道,您或许徜徉在这片山水间能参破了几多人生与艺术的天机。是这样的吗?
孟夏:(一笑,你很会唯美的表达。)你知道,画就一幅山水是容易的,画好画活大自然的山山水水却是何其的艰难,在艺术的多元表现中,艺术视觉的多维和表现物的多变这本身就构成艺术的创造魅力。
冯峰:这很难,但我很高兴地看到您正在孜孜以求朝着前方的目标奋斗。作为一个理论工作者我一直在关注着您的作品,同时,我也可以看出您在不断的创造和改良中,努力的吸取中国传统山水画的精华,并将之演绎成对现代生活、现代艺术的一种比照与揣摩。比如在您的一系列山水画中,无论是《秋江泊舟》、《暮雨初歇》、《行人无限秋风思》还是《厚土》、《峻岭嵯峨》等作品,您都力求以创造表现唯美,以宁静制造语言,以思索参悟生活。每一幅作品无论是构图,笔墨的处理以及色彩的搭配无不闪现出您的沉静的思想和智慧的灵光,还有柔美而积极的阅世态度。
孟夏:谢谢您的褒奖。
冯峰:事实上,每个人要超越自己,超越艺术都很难。随着多元的现代艺术表现形式的不断更迭,由整体写实构成的山水画不断地被现代前卫的、另类的艺术所淡漠,所理论,但传统的艺术却又令许多的艺术家们无限激越,他们总是在以物我的视觉和理性的思维加以评判,加以反思,毕竟,生活之美和美的艺术总是循规律而动的,如果说艺术需要逾越的话,这只能是思想者的泅渡。这跟艺术的喧嚣与寂寞没有丝毫的关系。
孟夏:您讲得很好。
冯峰:我想,这种思想和灵光无疑是您正在形成自己风格的“机杼”。
孟夏:您在导引我,谢谢!作为山水画家,我是一直试图往深处行,试图将人类的情感、思想、际遇和精神指向带入我的山水表达中,籍此作为一种介质希望能更多的去承载一些人类精神性的东西。当然,这不是我想要作品中就会有的。但如果我能始终以个人倾向比较强一些的作品作为发展线索和定位,并不断在这个线索基础上调整,完善我的表达,那么我今天的不成熟和面目模糊终在有一天会逐步聚拢于最最真实的自我和我的选择。如能那样我便知足了。
冯峰:我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记者写您的一篇文章,说您的作品把握住传统笔墨精神又放任着自我情感的表达,充满着蔑视一切和千劫百难的高贵与自尊。对此,您怎么认为?
孟夏:那种高贵与自尊是山水本身,也是人类本身。山水的空间是广大的,如天地本身。因此,在山水表达中,我从不把自己局限在某一山,某一水,某一景,做简单的照相似的图解,而是借山川表达自己的内心世界和审美取向。您知道,画是绘画者对天、地、人及广大宇宙精神的一种宏观把握,我希望能表达一种文化和哲学上的价值取向,一种对自我精神的主动选择。
冯峰:是这样的。真挚的情感是艺术表达最本质的东西。
孟夏:从我走进山水世界的那一刻起,我就固执的认为,山川是自己理想的化身。我在作品中试图塑造一种崇高与伟岸。从另一种角度,山水也成为我精神的皈依。
冯峰:当精神与物质针锋相对,再强大的精神力量都会被物质撕裂得粉身碎骨,而不得不屈从于一种灵魂裂变的痛苦,这是一个尴尬而苦涩的面对。但是,您逾越了,并且成功了。
孟夏:逾越和成功都还谈不上。但无论我得到什么或失去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努力保持我的本真和纯粹。
冯峰:这是您的另一种收获。
孟夏:应该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