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时候发生的事情我记得的不多,对于很多人来说,小时候就是一个懵懵懂懂的世界。
但记得有一次夜里,我被父亲突然摇醒,他把一只会吱吱叫的胶皮玩具象凑到我的眼前。那只小象被人摸的已非常陈旧了,你一捏它,它在底部马上发出一种让你去操场集合的声音。父亲说我小时候傻它一叫我就笑个没完,我总是抱着它睡觉,有时候半夜还会压的小象发出吱吱的声音。
还有一次父亲半夜摇醒我,用手捧着什么凑到我嘴边,好像是怕那个东西马上要掉的感觉,眼睛里闪着期待。但对于我,那种期待并不吉祥,每次在我皱着眼眉痛苦的咽下那些恐怖的药汤时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这样。不过,那天夜里,他塞到我嘴里的,是我人生第一次吃到的鲜肉月饼。
鲜肉月饼只有在上海市区才有的东西。老家到市区很远。父亲若是进城,天黑时去天黑时回来。若回来给我带点什么吃的,那会也是我睡得最香的时候。我小时候觉得天下最好吃的东西就是鲜肉月饼了,应该是广式月饼吧?不过我似乎只在上海才能吃到。 那天父亲晚上连夜把我叫醒,一方面觉得是乘着新鲜,另一方面其实他也才买一只,怕早晨姐姐们看见了不高兴。我二个姐姐早已习惯于父亲的这种偏心眼,遇到这种事情,她们总是很自觉的把自己闪到一边。我长大了感觉这种不公是不可思议的,可是小时候,我却又那么理所应当的,享受着这种理应脸红的待遇。
记得前几年有一春节,家里人聚齐了大姐家。和往常一样,姐夫勤快,忙里忙外。舒适了大家东倒西歪在客厅沙发上闲篇。向京在一边陪我妈妈聊天,姐姐二个打打闹闹嘻嘻哈哈说着我小时候的种种蠢事,说父亲总是让她们监督我画画做功课,说父亲永远是偏心眼,说着说着突然二人抱头大哭起来。是痛哭失声满脸都是泪的那种,没有任何征兆。但我们当时,所有人都一下子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父亲端着茶也在一边直流泪,他说当时没有办法,家里只有那么一点资源,只能留给弟弟。
我觉得贫穷真是一个让人永久的痛。财富在一个家庭中让人共同分享着屈辱或者幸福,这不是简单的谁多点谁少的问题。如果你们彼此相爱,享受正常的天伦之乐,只有贫困才会在你们彼此心里留下真正的伤痕。
长大很少有机会再和父母掐点真正过个什么节,能够在节假前后和父母吃个饭也已经着实幸福。人只有在父母的面前,才感觉有那种长不大的喜悦。我每次回家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困倦,几乎是那种睁不开的困。稍稍搭在父亲的肩头,回答不了他几个问题,困倦就会如约象潮水般袭来,头昏沉沉的说不了几句话,就得到他的床上睡上一觉。
我有时候想,真是逆袭,是不是小时候被他半夜摇醒太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