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团良作品欣赏
编者摘于2004年02月16日黑龙江日报
我看到他拿起笔,那份凝重和投入令人为之一震,仿佛他的整个生命都在线条里流淌!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就像真正的演员只有在镜头前才会表现出卓尔不群的一面,一个真正的画家,是在拿起笔的时候才会锋芒毕露的……
送你一匹马
想要采访他,大约是两年以前的事情了,这期间,约了他好几次,都因为他人在外地而没有成行。我想,这大概缘于他的达斡尔族血统吧,从小在马背上长大,他喜欢流浪的感觉。
“其实,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精神家园里流浪,找不到归属感。就像我,不停地画画,不断地外出,感觉自己就是在笔墨之间流浪,无论走得多远,都停不下来;无论怎样强调自我、原始、纯粹,文明都不能接纳你,不管你情愿与否。”说这话时,他正在他那间有些凌乱的画室,接受我的采访。桌子上放着他尚未完成的一幅作品,墨迹还没干透,几匹雄健的骏马已经呼之欲出了。
他喜欢马,画的最多的也是马,马在他的画里有着同人一样的灵魂。“我出生在呼伦贝尔草原的一个牧民家庭,从小就跟着大人一起牧马放牛。就像城里的孩子喜欢跟小狗玩耍,我那时也跟小马、小牛和小羊玩,把它们都当成是最好的朋友。而我尤其喜欢马,马同人一样,是有感情和智慧的。几乎可以这样说,有多少种性格的人,就有多少种类型的马,它们有的忠厚、有的温顺、有的暴躁、有的倔强,也有狡猾的和心术不正的,你通过它们的眼神就能看出来。”
在他的《风雪牧马图》中,一匹匹白色的骏马与天地融为一体,柔软的鬃毛被劲风吹起,坚强的躯体却屹立不动,它们彼此紧紧相依,眼里闪烁着不屈,呈现出一种野性的美和高度警觉的生命状态。它们与主人,到底谁更依靠谁?你已经无法分清。
《中国现代画马名家》收录了以徐悲鸿、黄胄为首的12位画家的作品,他的画因为“对马的形体进行了变形处理,使其具有静谧之美”而被收录其中。
绘画就是翻译生活
“怎么想到要画画的,从小就喜欢吗?”
“那是因为草原太美了,美得让你时时刻刻都想把她画下来。尤其是夏天,你住在干净的蒙古包里,满眼望去是碧绿的草地,呼吸的是带着草香的空气,这一切使得牧民放牛也不像是沉重的劳动,而更像一种游戏。直到现在,我都认为那是最浪漫的生活。”
然而,他的绝大部分作品表现的却是草原的冬天。翻看他的画册,一幅幅干燥、苍茫甚至是洪荒的画面扑面而来,灰白的调子下,风雪中的牧民和马群显得有些苍凉和悲壮。
“只有在草原住久了的人,才能体会到草原冬天的美。我画北方草原的冬天,是因为它最具有草原文化的特质,苍凉而有力度,悲壮而又激奋。只有这样的环境,才能培育出草原人豪放、坚毅、乐观的个性。”这是他的聪明之处吧?
这些独具个性的工笔画,让他被中国画家称为营造画面氛围的高手,被日本画家称为中国现代绘画的“鬼才”。那是八十年代末,他到中央美院国画系进修后不久,作品开始崭露头角,先后到日本、新加坡等地举办展览,受到当地美术界的好评。这些作品也同样受到中国同行的关注,因为当时表现草原风情的作品,大多是“再现生活”的创作模式,画家们热衷再现生活中那些有诗意的、有情趣的、有特色的、田园牧歌式的生活场景。而他的作品则完全摆脱了这种浅层描述。
“我想,绘画不应该是再现生活,而是翻译生活吧。用自己独到的观察和感悟,把可视自然形象翻译成带有主观色彩的、抽象意味的形象,以达到个人对形象的独到的表现风格,营造自己的绘画语境。”
这就是他这个来自边疆的、曾经是无名小辈的作品,能够引起那么多的行家关注的原因吧?他本身在北方草原文化的背景中生成,他感觉自己首先是一个草原人,然后才是一个现代人,他常常通过现代这个“自我”去审视草原那个“自我”,对草原文化的深层挖掘,使得他的作品既带着悠远的民族情愫,又现出新颖的现代意向。永远的“草原之子”
九十年代是他的收获时期:1990年香港权威刊物《美术家》对他进行评介,刊登了他的17幅作品;1992年,他因成绩突出调入省美协创作室,第一幅作品《大漠晚炊》就获得了国际水墨画大展金奖;1993年又获得了第二届亚洲艺术博览会优秀奖;1994年他的作品先后参加了广州国际艺博会和深圳艺术品拍卖行的拍卖;1996年,中央电视台播出了《东方之子———当代工笔画家吴团良》专题节目;1997年,他被中国文联评为“中国画坛百杰”;1999年出版个人论著《名家画马》……
“能够上《东方之子》,是件令人骄傲的事情吧,你都谈了什么?”
“其实在我心里,自己永远是草原之子,这么些年来,我的作品风格一变再变,始终没变的是描绘草原这个主题。我觉得自己的生命状态已经与达斡尔民族坚毅、强悍、深沉的品格连在一起,同呼伦贝尔草原的博大、苍茫、静谧合为一体。”
“我到东方之子做节目,说到自己的艺术比较少,当时主要是和主持人探讨,严肃艺术在商业化越来越浓的时代,尤其是像深圳这样处在改革前沿的城市,能否立得住脚?我当时的想法是,艺术品越来越多元化,人们的需求也是多层次的。有人喜欢行画,就是那些题材通俗的、表现手法大众化的作品,深圳当时就出现一些‘猫王’、‘牡丹王’什么的,这些作品价格低,但需求量大;而八十年代崛起的一批儒商,他们具有较深的文化底蕴,他们所需要的一定会是那种个性语言突出、风格现代、主题挖掘深刻的严肃艺术作品。我的画当时就迎合了这部分人的需求,在珠江三角洲地区找到了生存和发展的空间。”
长期处在那种商业化氛围很浓的环境中,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是会产生失落感和漂泊感的。九十年代末,他产生了回家的念头,开始回到黑龙江潜心创作。
“水墨是所有中国画家的精神家园,许多工笔画的名家最终到晚年又都回到写意画的创作中去。我想,与其晚年回归,不如在中年就开始尝试,或许能更早一些找到感觉。这样回归传统,不是说从祖先那里去捡拾什么东西,而是重新寻找自己的位置,再创造、再崛起。”
“如果找到了那个位置,就不会有流浪的感觉了吧?”
“还会有,我的梦想就是有一天,自己能在水墨之巅流浪。”他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之后,如释重负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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