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昌谦一直致力于再现问题的研究,他不断地追求和探索事物本体与映像之间的关系问题。所谓的与时代并行的影像作品,绝不会拘泥于纯美术的特定范畴,而是作为一种社会表现手段,能够用多样的形态来诠释人与生存体系间错综复杂的关系。有人说过这样一段话,“影像作品的出现,令我们完全放弃了通过雕刻来诠释实体的传统方法”。这不由让人记起让•鲍德里亚(J. Baudrillard)的语句,“栩栩如生的影像作品,甚至超出原型的力量”,并且最终认为“影像即原型的替代”。由此,我们不得不重新思忖许多贤人大哲的观点,他们认为客观事物的存在也可以被看作为一种映像,只是这种影像是映像的,一纵即逝的,不过永恒世界的一个零星。艺术家们对客观存在的质疑,都通过其作品呈现的两种情绪所实现,一则客观的感受,一则感情的寄托。
事实上,艺术家对客观存在的质疑并不仅仅是单纯的表面感知,他们在自身经验的基础上表达观念,而怀疑本身恰是证明作品有理有据,有感召力,能引起共鸣的根源所在。打个比方,拿一件雕刻作品来说,人们经常很难从其精神指向的角度看出艺术家的辛苦劳作以及渗透于作品中的灵魂,所以收藏者往往被该作品的材质(包含合成材料制作而成的仿制品)、造型以及造型所给与的直观感受所吸引。换句话说,艺术家本人所关注的是雕塑的本原,而买家关注的是它的映像。
利用拍摄装备记录石材的外型,然后在投影仪上投射影像。客观存在本身是具有明显的量感和质感的建筑石材,影像所记录的只不过是它的表面形象,且是一种空洞的存在。投影仪的灯一灭,这个辛苦制作的作品便仅仅是个瞬间即逝的影像,令我们无法分辨客观存在与映像之间的差异。而正由于客观存在与映像之间密不可分的关系,才吸引着众多的艺术家去经营这种创作。
把感知到的视觉感受在一瞬间转化为一种内心的体验,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已经很难分辨什么是客观存在,什么是影像。如果说动画画面只是映像的话,那么石膏或古玩也只是一种映像而已,于是创作一件作品就是把这两种映像结合起来仿照客观实物的过程。即艺术家们所说的,客观事物与影像无法辨别。真正意义的客观事物是不存在的,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客观实物与映像相互创造、相互作用的结果而已。
令我们印象深刻的艺术珍品,所展现的大都是“静物”(即事物的尸体)。可见艺术史是虚构的,它由各式各样的假象构成,而且历史的形成就是对这种假象不断的探求并通过特定的方式再现出来。
最新作品中,金昌谦对他过去诠释的客观存在与映像之间的关系问题进行了批判修正,他收集许多西方名作的图像,临照绘制并注入自己独特的元素,公开地表明创作历程。所谓的借用,既包含作者对原画的敷衍、美言、附加、干涉,也包含其注入新鲜血液的痕迹。早期作品《向凡高致敬》发这种方式的端倪,在原本的名作上,艺术家用画笔涂画,两个映像重合在一起,远看的名作,仔细端详却并非这么回事,令观者平生出视觉上的交叉,戏仿出属于艺术家主观表达的parody新概念。
《水影-四季Water shadow-four season》的灵感来源于他家的附近山上一个满蓄的水洼,爬山时候发现了它。
原本湍急的溪水也许因为早春干旱的缘故,没有潺潺的水柱,水面倒影着树木、天空和人的模样儿。
向水里投入了一块石子,激起美丽的水波,倒影消失了,一会儿,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水中隐约映出少女与路人的样子,树木、阳光、野花也会随着水波的晃动而摇晃;当人们经过的时候,都会禁不住回头看看水中的倒影到底是谁的;这一洼水,映出了一年四季、春夏秋冬的景象。
金昌谦通过拍摄一系列的照片来记录这条山涧小溪,作为这次人造自然所展示的主题。他在使用综合材料雕凿的人造石淙四周铺上鹅软石,草坪,把它装扮成一个活灵活现的庭院,让人很难分清人造与天然之间的区别。不论是看着还是走入这样的人造幻影中,都会出现幻觉,开始不知道什么哪一个才是真实的世界。这种混乱由艺术家完美的诠释和精湛技术所致,在我们的脑海中筑成了一个全新的现实。虚幻现实是感官现实的替代品,映像比客观存在更具有现实性。但这些观点,并不是为了让人们陷入感受的混乱,而是让人们更多地去感受现实和客观存在。只有摒弃固有的偏见,才能感受到深藏于潜意识下的真实,金昌谦便致力于创造并享受这种饱满的世界,给人们带来愉悦的感受。
?sarubia dabang?是追忆与思想的美景。20世纪70,80年代是个文化共享的年代,艺术家就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还成了最后一代感受茶室文化的人。茶室由17世纪中后期的咖啡屋演变而来,作为人们谈论文化、政治、经济等一切话题的休闲地,茶室不仅仅提供茶或其它饮品,有各种各样的音乐和流行歌曲以及各式的新闻趣谈,都令客人乐得休憩。像鼠尾草这样存在时间漫长的茶室,不再是单纯意义上的茶室,这里有艺术家无尽的回忆。
在韩国的旧电影中,茶室总会作为一种背景。映入我们眼帘的,往往都是人造革的沙发、充满倦态的音乐、播放体育节目的电视机以及没有隔帐的大厅。金昌谦一面投影出记录经历与回忆的影像,一面用石膏来雕刻出茶室的日常景象,以拿着茶杯的手和一起来茶室喝茶的恋人们为素材。他所展示的茶室景象只不过是镌刻于他脑海中断断续续的回忆,却给我们很大的震撼。
不仅如此,我们在展场所看到这些景象,通过重叠摄影的方式,与其他各种客观存在及映像重合在一起,给我们虚无缥缈的感觉,并产生一种错觉。回忆与思想意识是客观存在的,是现实的;我们周围的客观存在却好像是历史的一部分。
他的作品善于把客观存在与映像有机地结合,物质实体与映像结合并展现出巨大的生命力。作品《静物》原本是苍白的、毫无生机的石膏物事儿,投入映像元素后,整个画面就像被施了魔法,分外生动起来。就是因为有了光的加入,这些瓶子才被赋予了生命,千变万化。
金昌谦出道之前的二三十年前,所有的文化遗产都转瞬即逝的,韩国的两班贵族们常常为文物的流失而惋惜难过;对于普通看客来说,则觉得这种文化断层具有很大的神秘感。故此,那些对于表面看起来微不足道的韩国茶室文化的记录短篇,称之为一种艺术享受一点都不为过。
金昌谦在对映像媒介关注的同时,也对现实社会进行了批判。现实社会中,映像远远比客观存在发挥着更大的作用。他不断探求客观存在与映像之间的异同与分界线,这种无限的探求,使作品一直被观众们关注着。由于映像的映衬、包装,客观存在有了无限的生机,事实上,客观存在不过是一堆苍白无力的石块而已,而这恰恰就是客观存在的悲哀。
金昌谦总是记录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瞬间,把这些平凡不过的事物通过映像进行展示,那么他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使得这些迂腐的,苍白无力的事物焕发出无限生机呢?他常常会选中两个点,即事件发生和结束的两个时刻,例如,他在拍摄开始和结束的时候,都会对准现场的电视或者啤酒瓶,再采用重叠摄影的方式来完成作品。这样创作出来的作品,在时间差的作用下,已经完全看不出映像的存在,往往会认为事物与映像是一致的,观众在短短的时间内会感受虚幻与现实、艺术作品与日常生活、映像与客观存在之间的种种重叠交错。
金昌谦作品中所展现出的映像与作品的选材有很大的关连,他往往会以没落的文化现象作为素材。就像老照片本身便泛着淡淡的哀愁一样,他的作品也会透出对过往时光的感伤。苏珊•桑塔格(Susan Sontag)在其《论摄影》中指出,今天拍摄的形形色色的照片是为了记录不同的人、不同事物自身的命运轨迹和孱弱易变的特性。如果把所有的瞬间一一拆开固定,我们就会发现它们都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湮灭。包含摄影在内的映像作品,作为一种复制短暂现实的手段和装置,能够记录不断逝去的形形色色的社会生活样式,在这点上,绘画作品无法媲美。从这个着眼点出发,苏珊•桑塔格所指出的照片是虚幻的现实,也是逝去的证据。
那么,映像和实体究竟哪个是真的呢?艺术家向我们展示映像主导时代的作用和力量,它深深地吸引着我们被映像支配的眼球。而事实上金昌谦作品的最大魅力正在于他用恰当的方式结合起映像与实物,在叙述中倾注其时代触觉和艺术感悟。这完全颠覆了映像与客观存在的关系,完美地再现了一个艺术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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