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雨-----旅日画家袁波水墨画解味
翟 墨
青年画家袁波旅居日本已经十年。十年间他的水墨画展示出小写意—大写意---抽象写意的演变脉络。十年的苦学和阅历使他的作品逐步形成自己生机勃发的独特风格。
袁波1955年生于河北保定。自幼喜书爱画,19岁拜著名画家刘志义为师,深得中国传统水墨精神之要义。33岁在北京画店举办刘志义、崔文海、袁波师生三人展后,旋即赴日本及欧美游学深造,对世界艺术的观念、手法多有汲取。他每年都有作品送国际展出并获奖。日本、美国、法国、德国、加拿大、荷兰、西班牙等国都留有他的画迹和影响。但他的艺术无论具象、抽象,都深深植根中国传统文化的母土,渗透浓郁的东方色彩,散发着画家充沛的青春气息和游子难解的悠悠乡愁。袁波的画一如他的斋名“沧霞搂”:造型如沧海大气雅正;色彩似云霞艳丽清新。
“大雅久不作,吾衰竟谁陈?”(李白:《古风》)现代中国画,尤其是花鸟画,有的过分工巧,陷于匠气:有的又太柔弱,失之萎靡。具有大雅正气的作品不是很多。袁波的画则既大气又雅气。他爱采用大立轴长方形画面。所画花鸟都有着比较舒展的生长活动空间。面对丈二生宜,他全局在胸,笔走龙蛇。树干、莲杆纵贯上下,一气呵成。无犹豫,无刻板,无补缀、无支离。除了如《爽秋》等画中的花叶较细小外,其它如《牡丹》、《碧塘红莲》、《胜似春光》中的花朵、叶片、石头以及《山鬼》、《蓝色水滨》中人物、动物的眼睛,往往都很大。但他的大又不是那种潦草粗野的胡涂乱抹,而是有一股浩然健硕、清秀文雅之气贯穿其中,天清地朗,令人健康向上。
画的大气并不全在尺寸,而在是否有真气内充。孟子曰:“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之谓大,大而化之之谓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谓神。”又说:“志,气之帅也;气,体之充也。…志壹则动气,气壹则动志也。”袁波的画正是沿着这个道路发展的。他立志高远,养气浩然,画中善于留白、用虚、用水,将酣笔饱墨和虚笔长皱结合起来,充实而有光辉,其写意由小渐大,其形象由具体到抽象。从《爽秋》、《春消息》、《晓窗舒怀》到《碧塘红莲》、《蕴》、《苇鸭》可以看出其写意的渐放渐大。从《蓝色水滨》、《山鬼》到《荷花梦幻》《黄昏》可以看出其笔墨渐酣渐畅。而《流》、《动》、《情绪》、《墨韶》、《三原色构成》则渐渐进入“圣而不可知”的神秘境界。然而这“不可知”却又有可知的脉络可寻,《荷花梦幻》、《黄昏》可看作是从具象到抽象的过渡,或者说是打开其抽象之门钥匙。荆公曰:“远有楼台只见灯。”略去甚谨甚细之楼台细部,概取大明大暗之板块亮色,构成富于艺术想象和视觉张力之境界,这正是袁波由大写意(以花鸟为主)小墨通往抽象墨彩所取的路径。
袁波画中的花卉十分滋润鲜活,枝叶里似有生命的汁液在流动,而不见僵死的堆砌和拼凑。齐白石说:“有风园柳能生态,无浪池鱼可败鳞。”进而说:“宁要活老鼠,不要死蚁龙。”可见他对艺术作品的动态鲜活性多么重视,现代生理—心理学把人的智力分为“液化智力”与“晶化智力”。前者“嫩”,同反应时间、知觉灵敏度、思维敏捷度有关,随年龄的增长而下降;后者“老”,与知识积累、分析理解、推理判断有关,随年龄的增长而加深。看来,刚刚进放入不惑之年的袁波其“液化智力”正健,这也许是他的画散发着鲜活青春气息的根源。明清正统画派皆以“嫩”为尚,及取其生机勃发之味也。秦祖永《桐阴画决》云:“吴梅村画,较之六大家笔法,似未到家,然一种嫩逸之致,真能释躁平矜,高出诸家之上。”又云:“如烟客、耕烟两大家,虽各极其妙,而烟客尤神韵天然,脱尽作家习气者,其妙处正在嫩也。”袁波其妙处亦正在嫩,这嫩不是“稚嫩”而是“秀嫩”、“鲜嫩”,一如熟而未透的青苹果。
袁波的画突破了中国画重墨轻色的传统。伴着写意和抽象成分的增加,色彩也转艳转浓。他将大块的浓墨、鲜艳的红、蓝、黄、绿动态地搭配在一起,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力。为保持色彩的纯度和明度,避免墨与色混合后易出现的脏污和晦暗,他尽量做到色不碍墨、墨不碍色,只在适当地方作有限的墨色互掺和融合。为保持水墨画的基质和分量,他的抽象作品虽然有大块亮色出现,但在比例上仍以沉重的浓墨及适度的留白为主,黑白仍然是这些作品结构的筋骨。
“小楼昨夜听春雨,好花又向枝头开。”(袁波《春消息》题跋),袁波作品的情绪基调是饱满、明朗、欢快的、但有时也透露出游子对母土的眷眷乡愁:“大木横秋霜叶舟,残香冷雨正堪怜。梦绕家乡归未得,鸟啭金凤又一年。”(袁波《秋》题跋)。他身在异国,梦系家乡,有定力,走正道,站在中国文化的根基上有选择地吸收异质文化的营养,将“中国的”和“现代的”结合起来,他不学日本画那太重的“制作气”,也不取欧美后现代艺术现成物的拼贴组合,而坚持在中国传统写意花鸟和西方表现性抽象的基础上,加大“写”的幅度、“意”的深度、“抽”的力度、“象”的厚度,应该说是一种适合自己气质的明智选择。
当然,正道易流于平,使人见惯不惊;邪道反出奇险,引人疑骇顿生。可见,做偏邪的天才难,做正道的天才难乎其难,然而正邪都不是绝对的封闭体系,这就需要作者把握好“独立”与“联系”的分寸,既坚持正向的基因延续,又不拒多向的营养吸收。孙过庭《书谱》曰:“至如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如平正,务追险绝,复归平正。初谓未及,中则过之,后乃通会。通会之际,人书俱老。”
这段话可做艺道持正者参考。“人间正道是沧桑”,只有在沧桑嬗变中才能把中国水墨艺术的正道拓向新世纪的纵深。
这批作品是袁波游学十年的艺术小结。十年虽长,对于一年来说又不过是一个驿站。显然还不能说袁波的画已经很成熟,但这也正预示他的艺术发展还有广阔的发展时间和伸展空间。春雨沛,夏日长,秋果硕,本以道,进乎技,通于玄。再期以十年,袁波必将更令人刮目相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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