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于娜北京报道
千呼万唤的国家艺术基金成立才刚刚3个多月,各种解读、议论甚至吐槽已是满天飞,艺术界多方关注和热议情有可原,不同以往遥不可及的专项扶持资金,第一个面向所有艺术家,它往什么方向倾斜,可能产生的连带效应也许无法估量。
体制内外的、传统当代的艺术家谁将成为国家艺术基金的受益者,有跃跃欲试的,也有冷眼旁观的,花好中央财政拨款要看国家艺术基金怎样解决这道难题。
诱人的基金蛋糕
2013年末的文化热点话题,无疑是由文化部和财政部发起、经国务院批准的国家艺术基金的成立。据介绍,到“十二五”末,即2015年底,国家艺术基金投入总额将达到20亿元,之后基金投入规模亦不会低于这一数额。中央财政拨款是国家艺术基金的主要来源,此外也接受个人和组织的合法捐赠。
按照国家艺术基金管理中心介绍,国家艺术基金将围绕音乐、舞蹈、戏剧、美术、曲艺等艺术门类的创作生产、宣传推广、征集收藏和人才培养四大方向予以资助,重点是艺术本体的创作生产。
和现有的一些专项扶持资金不同,国家艺术基金突破点就是,面向全体艺术领域,每个从事艺术的个人。基金的申报主体面向全社会,不分国有或民营,不分单位或个人,只要符合条件就可申请基金资助。
国家艺术基金的运作由三方构成,理事会是基金的决策机构,负责基金的顶层决策;管理中心具体负责基金的组织实施,是一个执行部门;最核心权力,比如评审、监督、验收结项的权力,交给专家委员会。
专家委员会对申报项目可行性、艺术价值、社会价值及经费预算等方面进行评审,提出是否立项及资助金额的建议。通过评审项目提交基金理事会审定后公示。公示期满,通知申报主体。获资助者需与基金管理中心签订项目资助协议书。
“显然是想让各类有活力和创造力的艺术类型‘杀出’一条活路,于是让一些冷门的诸如‘音乐、舞蹈、戏剧、美术、曲艺、雕塑、刺绣’有了更多可操作的路径,甚至冷门中的‘冷门’——当代艺术、实验性舞蹈和音乐等,也有了‘想入非非’的余地。”知名艺评人陈晓峰说。
乍听起来20亿元的确庞大,但以国家艺术基金备受关注的资助方向之一“征集收藏”为例,海外回流文物是近几年艺术品拍卖市场上的一大热门,天价拍品频频出现,过亿元成交的也不在少数。比如最近一件中国青铜器皿方罍能否归国成为文博界的热点事件,这件器物的盖现收藏于湖南省博物馆,湖南省博物馆已经致函纽约佳士得拍卖行,希望以2000万美元洽购皿方罍。这只是冰山一角,如果这些回流文物都要由国家艺术基金来埋单,恐怕全都砸上也买不了几件。
在兴奋之余,艺术圈人士冷静下来思考后发现,20亿元的国家艺术基金即使平均分到各个艺术门类,每个门类分到的数额都不会太多,看来各方竞争会非常激烈,有侧重和倾向性在所难免。
谁能成为受益者
记者发现,当下申请国家艺术基金声势最大的是几大协会、院团,各个都是嗷嗷待哺,而体制外的艺术家却不被看好,尤其是从事当代艺术创作的个体艺术家,经一位圈内人士点拨,以集体的力量去争取国家的支持,较个人更容易得到重视和关注。
中国的当代艺术从上世纪80年代起,一直未完全被纳入到官方的收藏体系中,当代艺术能否依靠国家艺术基金?以及以此为生存基础的艺术家和依托其发展的艺术机构,能否通过审查?在已经出台的国家艺术基金申报及审批程序细则当中,在“美术类”的前面加上了一句“资助符合基金确定的扶持方向的美术作品”,却又并未对何为“符合基金确定的扶持方向”进行解释,让艺术家们摸不着头脑。
“如果说这是一缕阳光,那么它只能照在文联领导下的主流文化身上,对于当代艺术家和非主流艺术家来说这是不可企及的奢望。虽然从艺术本质来说,艺术不该有主流和非主流之分。‘主流文化’也不会发钱给与自己对立的‘非主流文化’去发展艺术。为了国际上的面子有时也可能分一小杯羹给类似798这样的地方。”画家老杜说。
“国家艺术基金要打造和推广精品力作,但精品是用什么标准定的,是官方定还是国际上定,还是广大艺术家举手表决?”老杜担心真正的艺术没有得到繁荣,千篇一律的牡丹花鸟,“红光亮”、“高大全”式的“艺术”在基金的资助下泛滥,维也纳的金色大厅又被中国“优秀音乐家”排满,台下却空空如也,到处求开饭店的华侨大叔们接受赠票。
老杜现在的正式工作为美编和漫画作者,“地下工作”是画家,“在宋庄我认识一些职业艺术家,他们是体制外的人,没有工作,生活只能靠卖画维持。他们的作品关注现实和批判,有人的内心呼喊与渴望,表达了精神上的真实。但在很多主流艺术家眼中是颓废灰暗,不是积极向上。其实这样的艺术家是最需要得到支持的,如果有一天我们的国家艺术基金的阳光能照进那些在体制外苦苦追求艺术理想的他们的画室里,相信我们的艺术事业就进步了。”
画家杨旭从事水墨人物画创作,多年在艺术圈中感受很深,艺术家要论出身背景,通常分为体制内的和体制外的,认为体制内的是正式的,体制外的是民间的、非正式的,这就是所谓的平台,无形中拉开了档次,造成了人为的地位歧视,像一些活动非体制内的艺术家是无权也无机会参与的。
陈晓峰认为,国家艺术基金申请对象不设组织和部门门槛,但是问题是民营和个体这部分的申请如何进行规范,让谁主导审核,如何诠释,也就是国家艺术基金“入场”的核心部分。可以预测的是这将是国家艺术基金未来面对的最具挑战的事务之一。其管理和平衡都需要以符合创新文化思维和观念为导向,而不是成为文化领域权力运用的配套工具。
不应变成名利场
“我不会申请,轮不到咱们。”在国画圈里的艺术家也并不觉得乐观,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国画家说,“要有平台才行,申请会以体制内的画家和现在有小名的居多,锦上添花,获国家艺术基金支持的某某艺术家又是一个大噱头。”
“目前体制内的艺术家们,开着固定的工资,画着自己的画,赚着体面的外快,岂不自在,而体制外的大部分艺术家们是自生自灭苦苦挣扎。同样水平的画家,体制内画家的价格要高出体制外画家若干倍。”杨旭说。既然是不缺钱的艺术家,申请国家艺术基金又是冲什么而去呢?
国家艺术基金的专家团队组成是一个话题焦点,在已经公布的“专家库推荐专家信息表”中,入选专家将被随机抽取,实行一年一聘。专家团队成员对外不能以“国家艺术基金专家”身份自我介绍和开展其他工作。但对受资助的艺术家并无此限制。
杨旭认为,谁有资格当专家?谁能够进入专家库?这是问题的关键。在专家委员会的遴选上,要打破以体制内专家为主的固有观念和操作方式,无歧视地吸收持不同艺术观念和立场的体制外专家和艺术家。例如,当下的一些大展完全是按照某些评委的口味去判定画的好坏,画展成为了拼关系和追名利的场所,如果像原来那样运作,国家艺术基金只能是体制内人士的自娱自乐。
“为什么出现学艺术的大学生们拼命要进文化单位的现象,他们知道只有进了体制内,才有可能有更大发展,当野人是没有前途的。”杨旭建议国家艺术基金应该建立优秀青年文艺人才的发现和培育选拔机制。
“制度、组织方式、管理机制、对象、评审、监督、可持续性,以及和现有的文化基金项目申报不重叠、项目后期管理等问题,都将是国家艺术基金需要突破的空间和是否能够在未来长袖善舞的核心元素。”陈晓峰认为。
比如涉及核心操作环节的透明度,一方面就是艺术项目申报的透明性,另一方面就是基金监督机制如何组织起来,更具有公信力,这将是激活非常态艺术项目积极性和参与性的关键性所在。艺术项目“从提交到通过评审大约需要3个月的时间”,如何面对众多的审核项目和类型,如何确保每个申请人的利益和公平公正原则,都将是国家艺术基金的巨大考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