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的门槛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变高了。
假如你看不懂一幅画、一部电影,或者听不懂一段音乐,你可千万别跟人家说,即便可能这幅画、这部电影或者这段音乐真的很差,抑或根本算不上什么艺术品,否则你是有“原罪”的。
“现在文盲少了,但艺盲实在是太多。摆脱文盲需要学习……面对他的作品,你需要不断地观看、比较、学习,才能够让自己从艺盲变成艺术的欣赏者,就像你需要不停地识字,才能看得懂好的著作一样。”说这话的是一位美术评论家,该言出自《北京青年报》2014年2月18日文艺评论《欲持一瓢酒 远慰风雨夕》。
假如你不是一个聪慧并且多情的人,你也最好不要谈论艺术,因为在个别艺术评论者看来,“艺术品只属于部分聪慧而多情之人”。此言出自《北京青年报》2014年2月25日文艺评论《艺术品属于部分聪慧而多情之人》。
坦率地说,无论“艺盲论”还是“艺术品属于部分人论”,都是在抬高艺术产品制造者和艺术品的地位。事实上,这样的观念并非为美术界所独有,在电影、戏剧、电视剧等各艺术圈内都有类似的说法和观念。
但是这样的观念,是把艺术送上了神坛,还是把它送到了祭坛?
尽管绝大部分的艺术史都是记录艺术家、艺术创作以及艺术品的历史,但是任何艺术史都无法回避一个问题:艺术是一个系统,它由艺术创作、艺术品和艺术接受三部分组成。艺术作品是媒介,艺术家和受众通过艺术品来进行思想的隔空交流。但必须要说的是,艺术家和受众是两个独立的系统,他们对于艺术本身的需求和目的也都是不一样的——艺术家是靠艺术吃饭的,但是对于普通受众来说,艺术不能当饭吃。
“艺盲论”和“艺术品属于部分人论”都忽视了一点,即人们在欣赏艺术的时候,不是被动地接受、被艺术家牵着走,而是主动的、依据自己对美的需求、对艺术的需求去进行选择。当一个非艺术专业背景的观众走进艺术馆的时候,他不会抱着学习艺术史的目的,他只可能是觉得“我想休闲一下”,或者他的确是慕张大千之名而去的:那么贵的画得什么样?而这个人可能是一位老师、一位公务员、一位学者、一位商人、一位“屌丝”……遗憾的是张大千没有在他的画上规定观赏者的职业、学历、年龄,是否懂国画,而他的伟大也就在于他的作品是给所有人看的,想必他也有这样一种自信:我的画绝大部分人能看懂,能够给予观者美的享受和精神的愉悦。
难道美感和精神愉悦不是艺术的首要功能吗?难道观众去欣赏艺术品首先不是为了精神愉悦吗?请不要把老百姓的精神愉悦看做是低俗的,实际上在自媒体时代,几乎每个人都是有思想的,几乎每个人对于今天的社会都是有着自己理解的,而这些思想经过多媒体的交流与融汇,回到了原有的主人那里,于是这些思想就不再是简单的、极端的、片面的。
而这些也直接影响着他们对美的认识、对艺术作品的选择和理解——即便他们不知道艺术发展的历史,即便他们不喜欢在星巴克里拿着一杯拿铁,翘着兰花指,毫无边际地谈论着艺术家的性取向,他们也知道哪些艺术作品是他们喜爱的、需要的,能够愉悦精神、成为他们与艺术创作者之间的思想交流媒介的。
也许在过去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在艺术这个大系统里,艺术家是占据了主导地位,但是在今天这个时代里,艺术工作者一定要想想为什么大众不去艺术馆,不去看那些作品,未必是他们不懂,也许那些艺术馆里陈列的真的不是艺术品。
我们今天的艺术家以及艺术评论者和研究者不应该好好反思一下吗?为什么你们所认为的艺术精品在受众者眼里却只是个廉价品?
也许,当圈子里的人把眼光只盯在圈子里的时候,圈子就变成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