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的纪念——景舟大师命题《撷秀湖山图》三记



顾景舟先生是二十世纪最杰出的紫砂艺术大师，一百年出一位紫砂泰斗，是这个时代的骄傲。他已成为一个时代的代表、成为巨匠、成为他所推崇的陈鸣远、邵大亨之后彪炳紫砂史册的壶艺大家。今年（乙酉）九月初十，是他九十周年诞辰。谨以他生前命题属画的《撷秀湖山图》中的一些往事琐记来纪念他的诞辰。


一


1993年8月18日，景舟师在暑热难耐、阴雨绵连、气压低老年慢性支气管炎频发的情况下给我来信，信的最后一段写着：“恳为我画山水中堂，现悬之镜框尺寸是151×82公分，但我还有个奢求，（若真为蓬荜增辉）我喜设色明亮一些，取景旷远一些，因敝舍正面对荆南山，门前一泓水，以取《撷秀湖山》之意，不情之请，实厚望焉。”


来信时，我却远在香格里拉藏区的白玛雪山下，风餐卧雪，拍摄《凤山鸟会》电影。直到结束在沪沽湖完成拍摄越冬的黑颈鹤镜头，回到上海已是岁尾了。对于顾老的命题属画不敢怠懈，以我生活跋涉过的武陵源为素材，作《撷秀湖山图》。我知是年顾景老七十九岁高龄，画完时已是甲戍新春，正好可作他八十华诞的贺礼，款题“景舟大师八十华诞大庆，作此武陵源胜景致贺”。景舟师是性情中人，果将拙作悬挂中堂，配以陈曼生楹联，令我感动不已。先生一生交结了诸多书画大家，尤其在十年浩劫中，与来楚生先生成生死之交。他竟然如此看重我这个晚辈的拙作，是我始料不及的。虽然我不能相待于顾景老左右执弟子礼，但这幅拙作，却朝夕相伴他走完人生的历程。


我也十分感激燮之弟夫妇，至今仍将此画悬挂于中堂，使我到此如又见景舟师，在这个环境中，仿佛先生仍然与我用心灵在诉说着心底里还没有说完的话，继续着在毛家老宅昏暗的斗室中论艺。


二


十个暑去冬来，时间已是二十一世纪的第三年。以传统和公元记岁，甲申和乙酉两年都是顾景老九十岁诞辰。我想，先生的弟子们当今的紫砂艺术家们会以他们的方式去纪念的。而我是紫砂方圆之外的学生，我只能用我的心去纪念。从2003年初春起，我以顾景老给我的命题，再创作一件作品，历时一年，直到2004年甲申初春完成通景山水册页一部，用这种方式表达我用心的纪念，纪念自1979年为拍摄《紫砂陶》电影而建立起长达十八年我与先生亦师亦友的缘。不期葛陶中来电，转达景舟大师九十诞辰展组委会和徐秀棠兄的盛情相邀参加了紫砂艺术家们为顾景老举办盛大而隆重的纪念活动。是夜，我为徐汉棠、周桂珍、高振宇等壶艺大家展示我的纪念作品。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杭执行先生的同门师兄徐秀棠为画卷首页题了《撷秀湖山》注２。在卷尾我的跋文后，海上篆刻大家、西泠印社副社长高式熊先生亦欣然题辞“壶之缘、画之意。景舟大师九十诞辰，以谦作大师命题纪念。”这是我跨越十年时间用心对景舟大师的纪念。


三


景舟先生与我亦师亦友18年，而葛陶中在先生身边执弟子礼18年。1979年，那是个结束浩劫、百废待兴的年月，我为拍摄中国唯一的一部有关紫砂的电影《紫砂陶》，打听到我一直怀念的高海庚兄。是他推荐顾景老当我这部电影的艺术顾问和指导。顾景老给我介绍了他工作室中的弟子们，指着葛陶中说：“这是我最年少的徒弟，是向沈蘧华要来的，到工作室不到两三个月。”十八年中，我多次问候先生、聆听先生论艺时，陶中总在一旁沏茶续水，默默地微笑着。他为人敦厚、学艺严谨，深得先生壶艺三昧，先生十分器重他。顾景老1993年台湾之行，陶中弟贴身照料，尽弟子孝道，做先生助手。


纪念活动期间，陶中为与恩师的情缘，嘱我作一幅画，我欣然应允，以六尺横幅又作了《撷秀湖山图》惠赠他作纪念，纪念顾景老与我和他的情缘，所题的长款中记述了自癸酉顾景舟大师命题属画到这幅巨制创作的缘由，这是有着特殊意义的纪念。


（乙酉年九月初八於龙华听枫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