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进乎道的人格提升三阶段:
一是自由学习书法阶段。少年时代在家乡扬中以临习柳公权《玄秘塔》为主。柳公权的书法中宫内收,点划伸展,神情森严,气象雍容而有廓大之气。柳楷之所以给人以威然肃然、以正面目示人的感受,关键在于寻求到了一种处理重心平衡关系和虚实黑白关系的法则。使得书法家能在有限的空间方块中,通过点画的匠心经营而造成千变万化、千姿百态的空间意趣。晚唐柳公权书法以尚法为其时代审美特征。其刚健雄强的风格与晚唐时代精神——“豁达闳大之风”相适应,临习柳楷为黄树贤书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参加工作后,他又临习精心沈尹默的书法,同时进入初期创作实践——多年大量地书写春联。他如是说:“把写好的新对联贴上,整个家庭面貌焕然一新,笼罩着节日的喜庆气氛”。
二是正规学习书法阶段。黄树贤先生在结束了自幼学习书法界,在理论上通过精读《中国书法三千年》而体悟书法真谛,认识书法历史和书法大家。在书法实践上,在南京市书法家协会副主席陈慎之先生指导下,临习楷书欧阳询《醴泉铭》五年,然后临习米芾《多景楼诗》,王羲之《兰亭序》,颜真卿《祭侄文稿》,苏东坡《寒食帖》,文征明《赤壁赋》。黄树贤选择行书,大抵因行书切合实用,兼有楷书和草书的长处:既具备楷书的工整,清晰可认,又存有草书的飞动,活泼可现。行书伸缩性大,体变多,萦回玲珑,生动流美,且平易近人。王羲之《兰亭序》具有一种浑然天成、洗炼含蓄的美;颜真卿的《祭侄文稿》字字挺拔,笔笔奔放,圆劲激越,诡异飞动,锋芒咄咄逼人,渴笔和萦带历历在目,可使人看到行笔的过程和转折处笔锋变换之妙;苏东坡《寒食帖》,笔迹匀净流丽,锋实墨饱,字势开张,行距疏朗空阔,给人以“端庄杂流丽,刚健复婀娜”的审美感受。
在临习行书之后,黄树贤开始进入草书学习阶段,主要临习智永《千字文》,于右任《标准草书》,王羲之、颜真卿、苏东坡、文征明的草书帖,草书的主要艺术特征是笔画勾连,飞动流美,方不中矩,圆不副规。项穆《书法雅言》说:“顿之以沉郁,奋之以奔驰,奕之以翩跹,激之以峭拔。或如篆籀,或如古隶,或如急就,或如飞白,随情而绰其态,审势而扬其威。每笔皆成其形,两字各异其体。草书之妙,毕于斯矣。”同时他向尉天池等名家请教,进而以书法境界与日俱进时有获奖,而加入南京市书协和省书协。勤于书法,苦练不辍,每日临写。这种师古而又参悟的学书历程,成为他心灵净化的过程,并使其在书法创作中,能“感兴”而起,神融笔端,心手双畅,达到书与道的契合。可以说,从一开始,黄树贤先生便进入相当正规的学书程序,循序渐进,不急不躁,而获得书法文化的内在精神,在临习古人中获得自我书法与人格同步提升。
三是进京后的遍访名家和大量创作阶段。大爱无疆。黄树贤酷爱书法,在做好大量繁重的行政工作以后,他的业余时间几乎都用在书法临习和书法创作上了。没有对书法铭心刻骨的酷爱,是很难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临习和创作书法的,没有对书法文化精深地洞悉,也很难对书法技法的穿透而上升到“道”的高度。这一阶段,黄树贤进一步深化临帖,各体皆临,五体皆备——不仅临楷书行书草书,而且上溯到篆书和隶书,并参观大量的书法大展,遍访京城书法名家,潜心进入书法创作阶段,并在行草书方面用工最勤,收获也最大,进而加入中国书法家协会。
可以说,黄树贤书法上初学柳公权、欧阳询、米芾,后上追王羲之、颜真卿,目睹真迹,苦学多年,最后自成面目。他对书法认识不断深化,对书法感情不断加深,对书法的感悟不断提升,已然说明在学书过程中,已从书法自觉和生命自审的晋帖唐法宋意中寻找书法文化基因,将魏晋风骨唐宋意韵作为审美风范,整合在自我书法创作中,完成人格提升和文化传统的延伸。他坚守了书法的文化底线,使得书家在书写创新中融入自身生命对书法文化密码的理解,在书写中展现强烈的自我人格精神投注,从而将书法看成涵养人文情性的一种重要方式。
二 书法道路与文化身份相关
今天,书法创作将触及到这样的前沿问题:书法的本性究竟是什么?是否跟文化无关?书法是否能脱离文化精神和文化需求而仅仅成为“书法经济学”关注的问题?当代书法是否在多元化中丧失本民族的文化主调?文化身份对个体乃至民族的书法走向具有怎样的导引意义?黄树贤先生面对了这些问题,他的回答是,在多元开放的总体格局中,坚持走学习本民族书法文化经典的道路,在走进经典中重新体认书法经典的当代意义,进而产生具有中国文化身份的书法新经典。
同样,对于这位立志要推动中国书法事业繁荣的文化精英,首先要面对的是传统和现代的关系。传统是什么呢?它只是前人总结出的一套文化规范或思想范式。在新时代,传统仍然传递出历史岁月的魅力。然而,艺术精神的生生不息又使任何僵化的“守成”成为不可能。但要创造新传统,创新者往往会因与传统的疏离而丧失文化身份。黄树贤在长达30年的书法实践中,始终以一种心摹手追本民族书法文化经典的心态,对书法保持高度的热情。他没有将书法世俗化和经济化,而是将书法作为一种文化载体一种精神家园的寄托。在这种非功利的审美态度中,他获得了一种文化信仰般的艺术审美纯洁性,同时将书法与心性修为结合起来,使得艺术与生命成为一种互相砥砺不断提升的境界。
大道至简冲淡,最简单中含的信息最多。黄树贤的书法中,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几件代表性作品,很好地表达了他的人格心性。其一,是临文征明行草《赤壁赋》。这幅大作品既存晋人草书的流美韵致,又蕴宋人草书的写性达意,既有二王的神形气质,又有自我沉醉的线的韵味,全幅一气呵成,用笔考究,笔法爽利苍劲,提按颇有分寸,笔划间萦带顾盼呈一种虚和舒徐之气。
其二是行草长卷文天祥《正气歌》。他化解多年所学诸帖精神而自成境界,师古而不泥古,悟通书理而心胸出尘,在作品中追求一种淡泊萧闲、冲气为和的境界。通观黄树贤的草书,很少有飞白和渴笔,而是使转分明,结字明晰。其实,那些一味张扬书法火气往往是一种虚张声势的夸张,书家拿捏笔法尺度非常重要:火气太重浮气满纸不行,去掉火气全是面条般地线条也不行。书法家需要在作品中独立地经营自己的思想,寻找对自己心性的恰切表形式,将自我性情之书融合在人文底蕴当中,在细微的用笔转换中表达自我心性。可以说,《正气歌》用笔力避重浊而趋清劲,得二王之逸趣,具有颜真卿的凛然正气和率真神韵,其中的用笔使转又有颜真卿的古拙、米芾的跌宕和文征明的清雅和为一体。
我注意到,黄树贤的书法创作以大作品居多。无论是长卷《赤壁赋》,还是大作《正气歌》,都说明草书的创造和其他书体不一样,其形式完美之中更需要升华出一种精神冲击力,没有这种生命的激情,磅礴的超越理性,写出的作品往往是面目呆板。我看到一些人的作品人为痕迹太重,少有自然天成的境界。我喜欢哪类充满天趣才情、大气盘旋的作品,体现出一种“大书法”“大境界”“大气象”。在书法创新上,我欣赏这种守正创新之路,是在“正”上面的“新”,其所表现出的基本美学特征是“正大气象”!所谓“正”是强调对中国书法传统书法的精神把握,所谓“大”意在标举大气磅礴的雄浑书风。这当然有别于时下一些书法小巧之风,小风格、小趣味、小噱头。
在全球化的时代,有必要思考在新世纪中国书法如何从重视技术问题走向重视文化问题。东方艺术门类中,在空间时间感的表现方面,在精神气韵的表达上,书法所达到的境界是最高的,它已经突破了文字、技巧及形式的束缚。西方人对书法的认同,归根到底是对中国传统文化渊源的认同。正是在这一点上,黄树贤认为,中国书法艺术历史悠久源远流长,有着深厚的群众基础,本着弘扬民族传统文化,丰富人们精神文化生活的宗旨,广泛开展书法艺术学习和创作活动,是中国走向现代化道路中精神现代化的重要文化表达方式。
黄树贤作为一位行政官员,对书法的酷爱使其将书法作为大国文化精神的集中体现,并在当今文化重大转折中凸显中国文化立场。我们有理由相信,黄树贤先生在自身对书法文化的审美追求中,在可持续的文化发展和精神生态平衡中,一定会支持学者们将东方书法文化的和谐精神不断播撒整个世界,在中国书法文化的世界化进程中,使中国书法文化整体创新成果逐渐世界化,成为人类不可或缺的东方精神元素。
无疑,黄树贤书法仍在不断地自我超越的路途上,他的创作将在未来岁月中臻达更高的境界,他的艺术和生命已然说明:书法之大气象形成与生命之大境界提升同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