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上就要出版第六本影集《长城野韵》,作品被欧美艺术刊物大量转载,也曾被中国革命军事博物馆收藏,这些荣誉没有改变李少白对艺术的执著,他说:“我这个人从本质上来说,具有艺术家和诗人的天赋,是属于站在垃圾上,两眼望着天上彩云的那种人,不管我身边是什么,但我始终会去追求那些最美好的东西。” 李少白是1942年出生的,初次见面,发现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得多。李少白戴着副 眼镜,头发有点乱,身材不强壮也不文弱。交谈没多久,就能感受到他的率性与本真。 监狱里的诗歌生涯 在大学毕业的时候,也是在“文化大革命”中他因为说真话进监狱七年。在监狱中他依靠背诵诗歌度日,出狱后开始追求摄影艺术。在拍摄故宫和长城中,寄托了他所有的梦想与幸福。在1992年,他的个人摄影展《神秘的紫禁城》在北京民族文化宫成功展出,受到很高评价。自此,他的作品开始在德国、日本、美国、瑞士等国展出。现在他依然进行长城、故宫这两个主题的拍摄。 国外某媒体采访他时,问他在监狱里是怎样的感受。他说他在进监狱前对失去自由觉得非常恐惧,但现在他觉得在监狱里是他此生心态最平静的一段时间。从未体会到度日如年的那种苦闷,只觉得时间不够用,每天都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不是背诗,就是演算数学题。 李少白说,“我们每天都要在车间里劳动改造,在车间里相对监舍比较自由。我在工作桌上藏了张纸条,上面抄满了诗歌,工作一段时间就看一下我的纸条,背一遍上面的诗歌。每天背几首诗。回去后再去抄诗歌,有的是我以前记的,有些是其他牢友教的,每天都背它三四首,天长日久我居然能背出上千首诗歌。”他说他现在也背诗。有一次拍摄长城,在月光下有时他等待一个曝光就要等上两三个小时,这时四周万籁寂静,一点动静都让他害怕。“我害怕黑暗,我害怕黑夜,这时候我就大声念诗,背诗让我驱赶害怕。”李少白说。 故宫墙上的指挥棒 “谁都渴望成功地发现和表现那些美好的事物,但怎么通过摄影去实现呢?”我不禁拿一个摄影爱好者的问题去问这个内心激昂的摄影家。李少白笑着说:“我的理念就是先清仓,将所有的想法和观念都清空,然后走动起来。当整个人走动起来时,不仅他的视角会发生变化,他的思路也会运动起来,周围的事物就有可能与他意想不到地碰撞起来,火花闪现,这时在快门声中,一幅好的作品就在‘走’中诞生了。” 他指着一幅故宫的照片说:“你看这个墙的缝隙,它在气象万千的宫殿中很容易被忽视掉,但当你找到它并在一定的光影变化时,你就会感到某种神秘的意蕴在镜头中显现”。 这张照片后来还有个故事。李少白介绍,在2001年申奥时期有场国际上三大男高音在紫禁城的演唱会,主办方为了将这场演唱会成为整个申奥演出的高潮,特别请来了设计申奥报告书的设计师邵新设计演出手册,并且希望他能将三大歌王演唱会的演出手册设计得不亚于申奥报告书。时间非常紧,邵新看了许多关于故宫的照片都不满意。这时邵新的父亲,这位中国邮票设计大师看到李少白在报纸上的照片,马上给他打电话。当李少白拿着照片到他家时,邵新也在场,看了他拍摄的故宫墙缝隙的照片当时就说:“这就是我要的。”帕瓦罗蒂看到演出手册上这道故宫墙缝,说这让他想到了指挥棒。 “长城与故宫,我最喜欢的还是长城。”他说,“故宫是建筑之美;长城是人与老天爷结合的杰作。”记得有一次他爬上北京怀柔的箭扣长城,两边的长城犹如两道蜿蜒而下的弓弩,到箭扣长城处就像弓的弯口。他当时感到震撼:真是鬼斧神工。这么险峻的长城是怎么造出来的?“长城是人与河流,沙漠,山岭等大自然的结合;而箭扣长城是我认为人工与天然结合得最巧妙的地方。几百年岁月的沉淀造就了长城的历史美,我拍摄长城时最钟情的还是去表现那些难以言说的历史美。”李少白感叹,艺术实际上是人与“神”沟通的一种通道。而沟通的结果是产生敬畏之心。一个人内心有敬畏镇压着他,他才会显示出分量来。他说他另类,他越轨,但他说,“我有敬畏之心”。 用天赐能力捕捉风景 看一个厨师的水平,只要看他怎么炒肉;看一位作家的品位,只要看他怎么写性,而看一位摄影家的美感,则要看他怎么对待草木。在看他拍摄的长城与故宫照片前,我选择了一些风景照与植物照。我在一株雪地里的柳树前停了下来。这只是一株柳树的下半身,发黑的树身,在两边垂落它的细枝,稀疏错落,一副娇无力的神情,偏偏这副娇弱是在雪地里的。李少白说这照片已被一个美国人买去了。这个美国人很喜欢收藏,他要收藏中国100位摄影家的代表作品,当时李少白送去的多是长城和故宫作品,这位美国收藏家偏偏就挑选了这张雪地里的半截柳。 谈到这张三年前在颐和园拍的照片,他说:“那天天空阴郁,光线散淡,应该说是对拍摄最不利的。我转了一圈,看那些楼台亭榭找不到感觉,最后发现这树的形态,线条疏密有间,有对比,又有变化。我就把这种感觉强化放大了。而且这树的感觉只有在雪的背景下才能体现出来,散漫的光线正能体现这种感觉。有人说摄影是对客观世界做减法,我认为不确切。摄影是对生活的提炼,提,是一种发现,一种惊醒;而炼,是使主观色彩更加强烈。” “有人说拍故宫一定要先研究了解故宫背后的历史,这才能拍出故宫的内涵。我认为这种说法不完全对。摄影不是学术研究!而是通过镜头去感知故宫的美,发现故宫的美,表现故宫的美。对美的感知能力不完全靠知识的积累,很大程度是一种天赐。能得到这种天赐的人,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