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又是一次绘画艺术上的大碰撞,是施大畏自己的碰撞,亦是海上画坛的碰撞。无论你喜欢不喜欢、承认不承认他的那些大胆探索的前卫作品,它们在给人们带来了一次难得的视觉享受的同时,无可置疑地留下了一阵阵巨大的冲击波,那就是当代绘画究竟在寻求什么,而我们的画家又该如何在这个节奏加快的时代里,重新修正自己的审美情趣。
老实说,作为当初与他一起在建筑工地上“拎油漆桶”的“小兄弟”,我在为他自豪的时候,也在为他担心,毕竟施大畏现在已不是昔日的施大畏了,他已是在海上画坛乃至全国画坛上颇有影响的画家,而他近期在艺术上的标新立异已经有所争议。就连一些十分欣赏他的前辈画家,站在他的这些作品前,也苦苦地陷进沉默之中,而与他们一起谈大畏以前的那些脍炙人口的画作,如《皖南事变》,如《上海,您早》,又禁不住让笑容流进额上舒展的皱纹里。是呵,他本来应该继续走那条充满了鲜花与掌声,而且还被实践证明是成功的艺术之路。可以这样讲,在当代中国人物画创作中,显示自己的独特的创作个性的施大畏,前途是无可限量的,也早已被人们看好,大可不必创作出这些一定要引起画坛纷争的作品。
但,那样做,就不是敢于真诚直面艺术的施大畏了。
在他看来,一个有出息的画家,每一个阶段都需反省自己甚至否定自己,哲学中不就是有一条否定之否定的规律吗!不要怕失去以前打下的一个阵地,越是怕越是会失去……
施大畏略带沉思地告诉我们,他敢于从中国画的悠久传统中走出来,走到今天这一步,决不是偶然的,也不是一时冲动。1996年当他作为中国美术家代表团一员到国外去考察后,深切地感到在自己的创作中必须拥有自己的绘画语言,而且须得有反映当代的语汇,也就是说自己的绘画不能再远离现实生活,必须研究这个社会,要有自己的创作思想,画里要有自己的感想,要画自己所喜欢画的东西。纵览古今中外,那些经典之作留传至今都与它们能够反映当时的社会内容有关,比如国外的毕加索的那些反对战争、追求和平的画作,比如国内的宋朝的名画《清明上河图》。
拥有自己的绘画语言而且还须反映当代生活,这就不仅仅是不重复前人所画过的技法,而是注重自己的追求,以自己的追求去发现新题材、开拓新表现,并实验一种与之有机和谐的新形式。在施大畏新作中,你就可以看出中西文化在努力地全方位地进行融汇。尽管中西文化存在着文化背景、思维习惯、价值观念的差异,然而艺术本质是相同的。从《高原的云》这组系列画中,我们已可看出画家在这方面的大胆尝试。1977年,施大畏曾到陕北黄土高原采风,在窑洞里与一群扎着白羊肚头巾的陕北青年夜话生活。20年后,画家旧地重游,依旧是碧蓝的天,依旧是玄黄的土,依旧是粗犷的《信天游》,但让人最不可思议、最感到震惊的是当年相会的那些当地青年,有的失去了往日的朝气,沉重的生活过早地让他们累得伛弯了腰。回来后,施大畏怀着对那些西北汉子的又是景仰、又是怜悯、又是同情、又是叹息的种种复杂的情绪,画了这组人物的头像画。厚实凝重的色调、自然流溢的笔触,有油画的表现技能,有水彩的渲染氛围,有工艺装饰的视觉冲击,然而更多的是在传统绘画三度空间的纵深处理中,寻找一种创造美的艺术感觉。没有这种创新的新意趣,是无法去表述那些在西北风中像云一样变化多端的面部表情。这是一种原始朴实的美、自由和野逸的美。
施大畏的《高原的云》,在他的创作生涯中达到了一个新的艺术高度。他的创作实践再次强调:作为人类文化形式的绘画艺术所表现出来的美首先是文化的、精神的及情感的。以自然物象为素材,以自己的审美理想进行取舍,并以一种和谐的、有精神感染力的艺术形式表现出来,这才是创造美。但作为画家前期的探索作品,较之于1998年创作的《庚子祭》,99年创作的《锻炼系列》,变革的步履相对还小了一些,故能为大多数人所接受。至于暂时人们还不能全部理解与接受的那些作品,施大畏相信时间将是最好的见证。
如今身为上海中国画院执行院长的他,还是按照自己的既定目标走下去,画自己喜欢的宏大悲壮的历史画,他想精选历史的场面,以悲壮为伏线,串联成一部史诗。他将全力以赴画自己喜爱的《商鞅变法》。根据同类题材改编的话剧上演时,施大畏一连去看了好几场演出。至于他选定了的这种绘画语言,依旧会用它表达他内心的情感世界。
何况,这是一条他决意要走的创作道路:画我喜欢的画。
纵然前面山高水长,纵然前面云封雾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