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是一个个相似的轮回,今天的中国当代艺术尽管充斥着不同的声音,艺术生产模式与消费模式却越来越导致一种制造奇观的行为。法国思想家居伊•德波在1967年出版的《景观社会》中提出“景观”的概念,在以视觉为主导,影像为中介的社会景观中,每个人的存在就是景观的存在,景观具有无形的历史毁灭性,封杀了一个人的景观呈现,无异于谋杀了这个人。于是我们不难看到社会生活与人的分离,以及商业对艺术的异化。艺术家们忙于参与各种展览,在各种公众场合、盛大活动中露面,艺术家的创作以规模庞大的制作团队为依托,倾向于追求大体量、大叙事。虽然这也与整个国家所倡导的宏大叙事相匹配,同时也是中国当代艺术所采用的一种策略。在这种现状下,一真的作品透露着的手工感与制作感。如一真这样对于画室工作的专注与执着在当下显得非常珍贵——这让我们对于艺术家和画室的情感记忆再次生动起来。
与克里姆特和夏加尔相通的一点即在此:孜孜于画室工作令一真与这个时代的关系呈现半游离状态。提到画室工作,17世纪的室内景画家维米尔可谓个中高手——他的画作全部作于室内,表现的也是荷兰市民的居室生活。但与维米尔的室内写生成分不同,一真的画室工作更侧重于思索,从而创造一种幻想式的、自造的意象。他对色彩的理解多半也来源于此,在《概念风景》和《幻象》中,这种理解表现得是比较明确的。因此,如果我们说从维米尔的作品中能够看出画家的生活情态,从一真的作品中则能够体察出他的思维状态。一个人在画室内与作品静对的时光也许寂寞,一真却似乎在这种静谧的时光中得到了快乐。
一真有过几年的留法经历,这也可以说明他的作品中“欧洲风格”的来源,然而作为中国文化滋养的艺术家,我们可以看到他作品中大量与“欧洲风格”并存的中国元素:比如《方格子的世界》中用于点景的字符、瓷器以及战国铜器纹样;又如一真用《符咒》系列对中国字符的解构所作的探索。在《方格子的世界》系列中,一真描绘了相当数量的人物作画场景,在装饰性极强的方格子衬托下,这些画作产生了一种“画中画”的视觉效果,这无疑是对五代画家周文矩之《重屏会棋图》“画中画”图式的传承。一真的名号颇有禅意,他在简历中也将自己称为行者。他自述道:“我的艺术在大街上;在镜头里;在震撼心灵的音乐中;在支起的画架里;在帮助别人的自我感动中;在脑海里突然出现空白的瞬间;在网络里;在拥挤的人群中;在人们的尖叫浪潮里;在自我求赎之路上;我的艺术无所在,而又无所不在。”从这番自述中,我们似乎也体悟到了一真的思考中所具有的静谧的禅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