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田黎明水墨艺术的解读,令人“在平凡生活中去感知由心灵的寂静所引出的一种朴素”,而这种朴素的艺术品质缘于一个平常人在自然中孕育的平常心,惟此才能做到“要形洒四方心存万象积气韵,让心符物象归还自然中吐纳”。这里,至少存在着可供考察的三个相互关联的环节—首先是生存基础,其次是个人体验,再次是艺术反应。后面的环节往往与前面的环节呈现出某种差异,这种体现为整体感的差异正是艺术新质的关键所在。
因此,在美术史的意义上田黎明当属现代意义的水墨画家。其现代意义的精要在于他以本土艺术精神和西方现代艺术为整体背景的“话语”方式,深刻揭示了在喧嚣困境中的一方纯净的精神“绿洲”,并在其中寄寓了自身对生存的平和体验与诗意的向往,同时也显示了他没有媚俗于自己的时代,透出困境中的自信,以“体天下之物”的情怀坚执地否定面具化的传统水墨话语体系和某些虚假的现代水墨话语的浮光掠影。他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了前辈们的艺术话语方式,而把重点放在确认个人的体验方面,在深刻的体验中,他以别样的“话语”方式显现他那深邃而又单纯的诗意关注,使纷繁复杂的万物复归于单纯,并化解了现世的喧嚣;他也在一定程度上放弃了单纯描写外部现实及表层社会关系的艺术方式,而专注于对主体深邃内在世界的揭示,将目光投射于为过去艺术所忽视的诸如无意识、心理原型及被文明遮蔽了的自然本性;他引进了中国水墨传统避讳的阳光与投影,以光斑、淡墨和丰富的色彩或非中心的平面展示,使作品笼罩上一种扑朔迷离的现代色彩。
我们的现状,除遗存着传统的因素之外,还有技术、文化及审美趣味等方面的整体化趋势。“整体”,因而成为渗透一切且至高无上的东西,整体对个体的取代使其思考的形式并不直接导向外部行为,更主要的还是内部存在与感受的一个明证。田黎明说:我相信整体的力量,意识和行为都服从于本质。或许,田黎明艺术的本质正在于其平面化展示的整体性,他善于在自己的水墨艺术中抽象出一个平凡、朴素而又单纯的“整体”性效果。
这是一种水墨没骨的融染方式,色与墨、色与色、墨与墨并列交融。自1987年起,田黎明在肖像画的探索中,归纳出整体法、融墨法之后,又引入了光点法,又名为围墨法,这一过程将没骨法进行了重新组合,对日后的“阳光系列”、“游泳系列”等一系列实验性水墨产生了重要影响。从田黎明的近作来看,“乡村系列”除放弃对画面空间深度的要求和所谓中心结构的特点外,“他拒绝景物的纵深层次,随由心性的铺展,在一个二维的扁平空间中,着意打破物象形体与意义的界限,一切入画的形象都各自独立又相互关联,只有关注物质生命周行不息的人才会感受到任何物象无不具有意义”,这是一种相互依存、相互生发的有机存在。这是一种生命意味形式的展开,是一种深刻的生命体验的表达,人与事、情与理都化为自然的品格,都有着自己的色泽、光斑、形式与语言,有着可以言说与不可言说的情思意绪。
因此,田黎明的水墨艺术中总是充溢着他于沉静中观察与体味万物自然的气息和画面流动、闪烁、梦幻、神秘的光影效果所显示的智慧与悟性。
这是那无形整体控制的必然结果,并由此抽去了人与物的具体性和主动性,以求得非同凡响的平面效果,使画面中一切都处于同等的序列之中,从而作为一种消解个性的力量存在于画面结构之中;另外,在人与自然、人与环境、情与景、景与物、墨与色、色与影、影与墨的不断演进中构成了一套成形的、严谨的平面化图式,进一步促成了整体化的形成。总的来看,田黎明的水墨艺术虽以宁静、和谐、色彩斑斓著称,但其对传统的否定性却十分明显,并有着极为复杂的内涵,而且是带有很大实验性的艺术现象;因为,它不像过去时代的艺术,在很长一段时间中受着一个正面美学原则的指导,而是在失去权威之后,对一种新美学原则的重建。
独有的“话语”方式,意味着一种方向的抉择,意味着世界在画家眼中的独特映象,这样的结果肯定要对世界进行“诗意的瓦解”。
“诗意的瓦解”是独有“话语”方式最直接的结果,是潜伏在画家内心世界中的幽灵,田黎明作品中的光、色、影、人与物的平面化及它们之间并行不息的关系,是他内在情感的表露或内心世界图像的外化,因此,他的作品具有很强的个人气质色彩。田黎明独有的“话语”方式,关注着水墨艺术中的语义信息和表现信息,但是,我们依然发现他的独有“话语”方式与传统的关系并不是“断裂”的,而是“母语”与其派生品种的关系。田黎明认为,没有传统的“血脉”,独有的“话语”方式只能是难以被人理解的“独白”!
当代艺术区别于以往艺术的标准便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探索性和实验性,只是这种探索性、实验性越来越从形式转向精神,从大而空的文化反思转向实在的生存体验。
田黎明的水墨艺术回到人本身,表明了艺术是生命的要求,艺术应该表现出关注生命的内在需要,正因为如此,田黎明执意于返回朴素,并删繁就简以寻找自由的表达方式,他以独有的“话语”方式显示了独特性。当代艺术正走向综合,在并非清一色的时代里,我们赞赏一切具有个人特质的艺术表现。
譬如田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