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敏君 大耳�\ 1990年作 成交价: HK$20,487,500 图片提供/香港佳士得
面对历史,它像巨大的旋涡,一会将你吸入河床底部,一会将你抛出水面。审视历史就得具备足够的勇气,只要存在着一丝一毫怯弱的心理,审视便永远不能做得彻底。然而,面对当今中国艺术之现象,在这方面显示了它巨大的幽默感;昨天我们还为反对“中心论”“霸权文化”而做不懈地努力时,原处在潜层;从未被主流美术圈认可的画种现称当代艺术,突然火了,昔日贫穷的艺术家突然富了,整个中国当代艺术都在发烧,当代艺术市场正在演绎着如同股市楼市一样的财富神话。
行家认为,海外对当代艺术的发展已经有成熟的学术体系与价值标准,它是当代艺术投资收藏热最重要的前提,而这个,在中国内地并不具备。但是,数据表明,纽约苏富比专场拍卖会上举牌的三分之一来自中国。
近年来,纽约苏富比的中国当代艺术专场爆出惊人成交价格以及成交比率,当来自全球的投资收藏者频频对中国当代艺术品举牌不肯放时,许多人被惊呆了,更多的人开始从怀疑转变为痛苦的思考,到底是自己的审美出了问题呢,还是市场被卷入了一场人造的神话中?尽管早两年就有预言,中国当代艺术有极大的升值空间,但是此番频频创出天价,来势之迅猛,还是大大出乎人们的预料。美国纽约苏富比的拍卖现场,中国当代艺术专场开始,为拍卖者服务的工作人员一般在大厅边上站一排,而此刻,服务人员整整站了三排。现场此起彼伏的举牌,让中国当代艺术品价格像上足了发条似地往上蹿,总成交额上亿人民币,被称为中国当代艺术“F4”的张晓刚、方力钧、王广义、岳敏君的作品都轻易拍出了两三百万人民币的天价,同时在一场拍卖会上创造了各自的历史成交最高纪录。而张晓刚的一幅作品更是直冲百万美金,五六年前,张晓刚作品还不到10万元,如今猛涨了几十倍,令刚刚达到此高度的中国现当代油画大师如赵无极、陈逸飞等人也相形见绌。这一切又是怎么来的呢?据分析,中国当代艺术之所以火了,是欧盟有关文物禁运法令的通过与实施使然,值得注意的是在苏富比春拍上,拍得最好、价钱涨得最快的并不是中国当代艺术,而是印度当代艺术。行家认为,海外对当代艺术的发展已经有成熟的学术体系与价值标准,它是当代艺术投资收藏热最重要的前提,而这个,在中国内地并不具备。但是,数据表明,纽约苏富比专场拍卖会上举牌的三分之一来自中国。纽约拍卖的一周以后,香港苏富比继续了中国当代艺术的神话,更多的中国当代艺术家纷纷创出个人最好拍卖成绩。当代艺术对普通人而言,好坏比中国书画、油画更难以判断,当代艺术是按照外国人的审美标准创作的,我们自己的美术史和学术评判在这一块还是空白,有位艺术爱好者更直言道:很多当代艺术作品画面丑陋,跟大众的审美情趣大相径庭。有些人买了当代艺术品根本不敢在家里挂,当初他们之所以买是因为这是国际语言,有国际市场,会涨,现在真的涨了,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制造了神话,审美起作用还是钱在起作用?就不好说了,而当代也最缺乏的是独立文化人格即在他的艺术与精神世界中敢于反对任何成见、抵制一切俗流的独立意志。
中国当代艺术在一个自诩为精英的小圈子里自编、自导、自演了若干年后,熬到去前年,终于十年寒窗一朝功名,连昨天的声讨者也打算改写表扬稿了。它甚至涌入了大众的视域。其声势,虽不能与“超女”媲美,但毕竟不再是大众话语的一个沉默地带。至于在先前那个小圈子里,它更是猛烈地火爆起来。我们当然不能设想,这种戏剧性的改变是因为一夜之间全国人民对当代艺术突然产生了顿悟,变得人人是知音,个个是同志了。实际上,大伙儿的兴致在于,当代艺术赚钱了!在时下中国,也许再没有别的东西能比“赚钱”二字更能讨大家的兴奋,所以,这两年最该成为中国当代艺术――或者更确切地说,是艺术家、策展人、评论家、画廊老板、收藏家中的赚钱者――欢呼雀跃的纪元。因为身价陡增,从前游弋于地下状态的当代艺术大腕尝到了明星般的风光滋味。
对于如此火爆的场面,人们各据立场发出议论。媒体资讯的发达和舆论环境的宽松使我们听到了更多的声音。但是,粉丝般的喝彩和愤青般的谩骂却不是真正有价值的评判。事实上,中国当代艺术在市场上的走俏,也并非近期才刚刚出现,十余年来,张晓刚、方力钧、王广义、张洹等大腕级当代艺术家已逐年累进地在海外艺术市场得宠。更不必说移居海外的徐冰、谷文达、蔡国强、黄永�f、吴山专等人,据说早已功成名就,进入欧美当代艺术“主流”了。当我们深入历史,就会感到,中国当代艺术的目前火候,是文化的振兴还是商业的成功,结果与效果它们存在着本质的差异,效果是欲望的产物,结果是没有欲望,没有想到它的时候产生的,它的发生是存在内部法则的一部分。众所周知,中国当代艺术并不等于当代中国艺术。前者属于文化范畴和美学范畴,后者属于编年史范畴。我们有理由把当代艺术视为现代主义艺术的当代表现。在中国,其语境转换发生于1990年代。’85新潮运动通过对西方现代艺术实行拿来主义,开启了中国现代艺术之门。热潮过后,人们认识到,这场运动以过分沉重的文化责任代替了艺术层面的探索,而且在形式上滥于摹仿而疏于原创。这样,一些艺术家提出了“纯化语言”的主张。其手法是,利用西方现代艺术语言转换中国传统文化符号,他们把老庄、易经、禅宗符号和文人水墨嫁接到西方现代形式中。显然,这种手法不单纯是一种艺术本体论的探索,也不单纯是弹奏中西融合的老调,而且引出了关于中国现代艺术的文化身份问题,具有相当自觉的策略性。到了1990年代,商业化和全球化浪潮席卷中国,各行各业急于与“国际”(实质是西方)接轨,现代艺术更是不甘落后。为投合买主口味,“新生代”艺术家不满足于吃老本的办法,他们将视线转移到了现当代。于是,文革式的政治符号、自我作贱式的当代泼皮形象代替了传统文化符号,借各种西方现代形式被包装起来,向西方世界呈现出它所希望看到的“中国经验”。这时,中国现代艺术悄然完成了其当代转化。
这种转换是由被批评家称为“新生代艺术”的泼皮艺术、政治波普、艳俗艺术等1990年代的流行图式完成的。其中,政治波普与泼皮艺术充当主角,上演了中国版当代艺术的主场剧。政治波普来源于前苏联。但其市场走势却比前苏联政治波普幸运得多。原因是不言自明的,其中可使国外买家的心态暴露无遗,也使人看到中国式政治波普的投机性。它利用了政治,盗取了艺术,却出售了商品。通过打擦边球式地伪装批判者,玩家们名利双收。不过,政治波普却并非商业骗局,而是买家与卖家达成默契,各取所需而已。更新的“新生代”迅速学到其经营方法,演化出无休止的泼皮艺术,左右了中国当代艺术的生态。2000年代以来如火如荼涌现的非架上新媒体艺术(如身体艺术、影像艺术、装置艺术等),在精神旨趣与价值取向上,与泼皮艺术同出一辙。
如果说政治波普从解构的方向,在一定意义上,禀承了’85新潮的宏大叙事传统,客观上起到了历史点评与文化反思的作用,而在泼皮艺术这里,这样的精神价值却一步一步蜕化,直至把艺术变成生意经。开始,泼皮艺术用无奈、无聊、艳俗、自嘲的形象,表现日常生活的琐碎和漫不经心,有如王朔小说,嘲弄了伪崇高,消解了中国艺术因袭的重负,使人耳目一新。在其玩笑的外表下,隐藏着对历史的反讽、对消费社会眼前景观的揶揄、对人生意义的质询,从而以艺术的方式,向世人传达了一种当下都市生活的“中国经验”。可是,这样的经验很快异化为一条成功的捷径,一种借艺术讨生活的伎俩。
一提到中国当代艺术,人们头脑里就未免闪现出卖笑的泼皮、献媚的艳俗、假装义愤的政治波普。在策展人、评论家的口中,这就是中国当代艺术的标准像。其权力巨大,足以操纵市场,支配风向,强迫成名艺术家日复一日地自我复制,诱使跟风者专事摹仿而不必叩问灵魂。在一种欺人和自欺的风气中,艺术退位了,符号成为出人头地的法宝,艺术蜕变为一种标签,一张用以区别艺术家个体身份和表达欲望、实践成功哲学的名片。
在现代艺术的刻度上,当代艺术本应与精神性和创新价值,与批判性、超越性、人文关怀和社会良知命运相联,可是,在中国当代艺术这里,我们却一点也看不到这样的迹象,而只看到它成天忙于“与国际接轨”,实际上,它是忙于与老外的金钱接轨。如果说,1980年代的老庄易禅和水墨符号与现代形式的嫁接,还留有感悟传统文化、为中国现代艺术寻找出路的痕迹,原创的“大脸像”还闪现出几分冷幽默和对伪崇高的讽刺,跟风者们却不过是在为赋新词强说愁!对这些人而言,唯一起作用的,不过是市场神话以及对成名与暴富的欲望。至其末流,连一点装腔作势的耐性也懒得有了,他们以对暴力和下半身的直接玩弄,企图制造噱头,耸动视听,一举成名。
如果我们要为目前的中国当代艺术找到一种象征,最恰当的莫过于泼皮艺术,它从两方面使当代艺术的生态遭到败坏:第一,其商业成功导致了旷日持久的摹仿竞赛,包括艺术家的自我抄袭和羡慕者对成功者的摹仿。其结果是:艺术界人口膨胀,大脸像泛滥成灾,艺术创作沦为机械制作,丧失了自我超越的能力。第二,由于它一开始就围绕个体经验进行,伴随着商业成功,逐渐与浮躁的社会心理结盟,使犬儒主义大行其道,利己主义蔚然成风,艺术创作越来越远离中国人民广泛的生存现实,远离道义、良知、社会责任感,沦为狭隘圈子中无病呻吟和孤芳自赏的道具。至此,中国当代艺术在一种的功利主义的价值取向中,在艺术家世俗化的狂欢中,自动消解其涵义,走向了前卫艺术的反面。
当下的艺术有个潜台词,你要成功,要被这个病态的的人类尊敬,你就得必须比他们更病态。但是这样做你能够得到什么呢?你将会失去你的灵魂,而什么也得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