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体育向艺术游移的历史性律动
体育与艺术的广泛融合,并不是艺术向着现实生活领域单向游移、运动,而是体育也越界向着纯艺术领域逐渐逼近、汇合、交融的结果。
从体育发生的源头看,体育最初完全是出于人类生存的直接性功利目的,它是不混杂什么审美特性的。古希腊体育相当繁荣,普及范围相当广大,这是因为体育直接服务于军事目的。古希腊的普及性体育教育,是为培养合格的、身体素质极好的战士,以利于建立一支战斗力极强的军队,有效地抵御外敌,保卫国家。体育服务于军事目的,这种情形也发生在中国体育史上。比如现在流行于陕北地区的安塞腰鼓,最初也是与军事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安塞是一个军事重镇,秦代以来,翟王董翳曾在安塞建都。年复一年的设立军事组织,一些军事活动,被当地人们所吸收。相传镇守边关的士卒,都要腰系腰鼓,遇军事情况而报警;两军交战击打腰鼓而助阵;需要援军以鼓传信;战争胜利以击鼓庆贺。久而久之,成为士卒必备的装备和武器,士卒的演练,百姓效仿,代代相传,不断发展,至今仍具有无穷的生命力。”由此可见,安塞腰鼓这种群众性体育运动形式最初是由军事活动直接演变过来的。再如盛行于内蒙的摔跤运动最初也是作为军事技艺而存在的,它与骑马、射箭相并列,向来被看成是蒙古男子的三项竞技,直接服务于军事目的。军事与体育的这种原始的密切关系规定了体育自身的实用性功利性质,体育因此而被定位于功利性实践活动领域。但是,在体育文化的历史性进程中,体育并不固守自己的生活实践领域,它不安本位,游离实用功利中心,越界向着艺术的领域推移、扩张、交汇,在体育与艺术的汇合界域,体育的纯粹功利性被淡化了,艺术的审美因素介入其中,于是出现了种种体育艺术混合形态。
安塞腰鼓由体育向体育艺术发展演变过程中含有某种普遍性规律;由竞力到竞技,由竞技再到竞艺。在这一有规律的文化历史发展进程中,纯体育形式中的体育健身和锻炼的成分逐渐减弱,技术、艺术的成分逐渐增大,直至最后形成体育艺术的混合形态,这就是体育向着艺术逐渐推移的历史性律动形式。许多体育艺术的混合形式都是由这一历史性律动形式生成的。再如中国武术,它的原始形式是武打或格斗,以竞力、自卫为主要目的,久而久之,一些打斗的动作和技巧被程式化、固定化,于是文化技术的成分增大,竞力的成分相应地减少。而后继续发展,技术性动作程式日趋完美精湛,并与音乐舞蹈等艺术相结合,逐渐成为观赏性极强的娱乐表演艺术,这就是我们在盛大的节日庆典和电视体育节目中经常看到的个人武术表演或团体武术表演。
二、艺术向体育游移的历史性律动
在现代文化生活中,体育与艺术相结合的广泛性和普遍性的背后是有某种更为深刻的成因。从艺术的角度看,促成体育与艺术之融合的内在根据是文化史自身发展的内在矛盾和规律。莫·卡冈是这样总结文化史发展之规律的:“在文化史上起作用的是两种相对的力量,一种力量企望使艺术创作摆脱其同实践活动的原初联系;另一种力量则希图保持这种联系,甚或建立起同一种类的新联,”第一种力量推动着艺术创造向着纯审美的方向发展,直至艺术与原始的功利性实用活动完全分离,形成一个相对独立的纯艺术领域。在这个领域中非功利的审美活动占据着中心地位。第二种力量则反其道而行之,它推动着艺术脱离审美中心,向着实践的现实生活领域靠拢,直至生活与艺术之距离被完全弥平,艺术创造与生活实践融为一体。其实这两种作用不同,方向相反的力量是相辅相成的。第一种力量促成了纯粹审美的艺术,第二种力量则使纯粹的审美艺术的外延不断扩大,形成一个不断向外发散的辐射圈,它以人自身的审美为中心,向着人生活于其中的周围环境扩散、扩张,直至完全覆盖人类的全部生活领域。卡冈是这样描述的:“历史地形成的把艺术因素置入人们周围各类物品中去的社会需要导致了一种结果,艺术设计创作在人的周围创造了一个封闭的实用——审美环境。为此仿佛用一个环环相套的同心圆的系统将人包围起来。它起始于对人体本身的装饰;然后为他的躯体设计了有艺术意义的外壳(服装)及同它结合在一起的各种各样的装饰;继而使人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所利用的所有物品具有审美价值——从祭祀的、日常使用的和生产的用具(器具、仪器)开始直到他生活、劳动、与同类人交往的处所的环境为止。” 在艺术游离审美趋近生活的历史发展趋向中,那些已经获得审美独立性的纯艺术形式——文学、绘画、音乐、表演艺术、舞蹈等——逐渐失去了审美的纯粹性,在审美中融入了生活实用的成分,出现了形形色色的实用一艺术混合形式,如音乐扩张到军事、政治、外交领域,便出现了进行曲、国歌之类的实用性艺术,电视和无线电广播艺术扩张到政治、科学领域,便出现了艺术与政治、艺术纪实之类的混合形式。
体育与艺术之融合也是在这一文化历史发展的趋势中形成的。在第二种力量的推动下,各种形式的纯艺术形式游离了审美中心,向着体育运动的诸多形式游移、靠近、汇合,形成种种艺术一体育的混合形式。舞蹈越界与冰上运动相结合,乃有花样滑冰、冰上芭蕾;音乐、舞蹈走出音乐演奏大厅,走下舞台;与水上游泳相结合乃有表演性极强的花样游泳;电视艺术与各种形式的体育赛场相结合,便出现了种种富有观赏性、娱乐性的电视转播或直播节目,所有这些,无一不是艺术向着生活实践领域逐渐推移、扩张之结果,在这背后隐伏着纯艺术向着纯体育运动游移的历史性律动。
三、体育与艺术相融合是现代体育之普遍现象
体育与艺术原本是分立着的性质截然不同的两种文化形态。但是,在历史文化发展的长河中,体育与艺术在各自的发展中相互间不断地靠近、接近,直至相互汇合,形成逐渐融合的历史走向或趋向,时至今日,出现了一个体育与艺术相互渗透的广大领域:随着现代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这个领域的范围在不断扩大,朝着纯体育和纯艺术两个不同的领域拓展,以至于纯体育和纯艺术的领域越来越小,二者中间插入一个没有明确界限的体育一艺术的混合领域,在这个混合领域中,存在着许许多多体育与艺术相融合的形式。这形式既不是纯粹的体育,也不是纯粹的艺术,而是体育与艺术相互渗透,既有体育的特性,又有审美的特性,它们是体育运动与艺术文化长期相互影响、作用的结果,在这些混合形式中沉淀着体育与艺术的历史发展痕迹。因此,要正确地解读这些现代体育新现象,单用体育学的观点,或单用美学的观点是不行的,必须兼而用之,同时还要有历史的观点。前苏联学者莫·卡冈对此颇有见地,他说:“在最远古时代体育运动对艺术文化的影响仅限于舞蹈的范围内,再晚些时候体育运动一艺术的混合性成了杂技艺术的基础。现在体育运动和艺术文化的影响愈益广泛和多样。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在我们今天,体育运动取得了这样的群众性,这样牢牢地进入了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作为早操、生产体操、中学和高等学校里的体育课,群众体育团体的工作的形式,最后还以在露天或卫视转播节目中观看的表演的形式进入每个人的日常生活——正如狭义的技术一样。当然体育技术同物质生产技术一起要求当代艺术掌握它的资源, 以使艺术语言尽可能与当代人的世界观相符。由此产生了这种新的——而且在短时间内成为如此普及的——艺术品种,如艺术体操、花样滑冰、冰上芭蕾、花样游泳、群众体育检阅等。”
卡冈在这里陈述的一个新事实值得注意:这就是体育技术与现代物质生产技术的交汇和创新,为体育技术与现代艺术语言更广泛地结合提供了更大的可能性和先决条件。在这方面最典型的例子是广播电视、无线电传播技术和卫星转播技术的广泛普及和应用,使艺术传达手段高度科学化、现代化,这一现代科学技术与艺术语言相结合,形成电视这一新的艺术品种。电视的出现,使人们不受固定的时空限制,自由地观看大型体育运动赛场:在不同国家和地区进行的各种体育竞技活动,当它二度出现在无数家庭电视荧屏上时,它便不是实地进行着的体育竞赛活动,而成为可供千万人自由欣赏的节目,它和其他电视剧一样,具有艺术的、审美的特性。拉丁舞表演、花样滑冰、艺术体操、花样游泳,不言自美,就连汗流浃背、龙争虎斗的NBA篮球赛,级别不同的篮球赛、排球赛,一旦被卫星转播,也就失去了其体育运动的纯粹性,增添了可供欣赏的审美性。今天人们对不同形式的体育竞赛节目的观赏兴趣,不低于对电视剧的兴趣,体育节目的观赏已成为现代人审美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
总之,体育运动与艺术文化相互影响的历史发展趋势,现代物质生产技术和科学与艺术语言结合,导致了一个范围相对广大的艺术与体育的混合领域,这个领域在不断扩张自身,以至于艺术与体育的广泛融合,成为现代体育生活和审美生活中的普遍现象。
参考文献:
[1](前苏联)莫·卡冈:《艺术形态学》,三联书店1986.258
[2]乔克勤:《西北体育文化》,甘肃民族出版社1993.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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