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春绘
赏鉴春画 · 秘色日本
纵情画里春色，朵颐大和美食
细品历史余香，寻访东洋名胜
画面人物沉浸于无我状态之中，躯体畸形缠绕几近格斗，戏剧性动态充溢着超凡绝伦的力度，赋予荒淫的色情以深奥的妙趣。
拉面，去旁边的歌舞伎座看了一下，然后高田陪我太太和孩子去浅草寺旁的商店购物，我则去参观博物馆。临行前，高田悄悄对我说，东京的永青文库正在举办春画展，而且是首次，值得一看。
我很惊讶，在性风俗如此发达的日本，为什么会是首次举办春画展？后来才知道，日本允许春画的印刷出版物发行，却一直禁止面向公众的春画展览。我是赶巧了。
乘出租车去永青文库，这地方不好找，在一条巷子里。仔细看，永青文库也就是一幢小楼，为出过细川护熙首相的细川家族所拥有。从日文猜，细川家以前也是个大名，收藏了不少文物吧，所以，永青文库会举办一些比较别致的主题文物展。当然，展品也来自其他博物馆和收藏家，比如这次春画展中就有大英博物馆、丹麦和日本美术馆和个人征集来的藏品，招贴画也特意突出了这个卖点。
春画展在第二、三和四层楼，有四个展室，空间很小，人却很多。我是中午一点多到的，而且是工作日，可展室里已经挤满了人。如果排队跟着极度认真的日本男男女女看完每幅作品，时间太长了，也太累了。所以，我就在队伍外面挑着看看，能把握大致的氛围就可以了。
我刚开始还仔细看了几件作品，但很快就发现在表现性器官上有着惊人的一致，也就意兴阑珊了。
我对性文化性书和性音像的看法是：重复，然后会令我厌烦。我觉得日本的AV片最无趣，看过两次，就不想看了，原因就是里面的行为不厌其烦。性书好些，可如《肉蒲团》和《灯草和尚》等，还是老问题，重复啊重复。所以，《金瓶梅》最伟大，在里面，性是那些人物的主要生活方式，可同时在叙述时代背景以及他们在社会和家庭中的活法。这样表现性生活，就不会令人厌烦，不会从床上到床上，下床只是一句话的交代。
春画展的导语就很抓人眼球：“震惊世界的日本春画展。好多描写男女做爱姿势的春画放在一起，场面很是壮观，在这个美妙的时刻，恋人们互相凝视着、双手相扣、含情脉脉，手伸进对方的衣服，这些给人无限想象的画面，以点到即止的手法表现出来。本画展以‘性的游戏’为主题，描写恋人心心相印、肌肤相亲、融为一体的绮丽场景，让参观者渐渐进入凝聚着充满了爱的春画世界。”
春画展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亲笔的名品”。
日本的春画最早出现于平安时代，画师用自己的笔精心描绘男女嬉戏之图。在平安时代，就有《偃息图》献给亲王的记录，《偃息图》就是汉语中的春宫图。从室町时代末期到江户时代初期，有不少狩野派和土佐派的名家被当权者聘为御用画师为其制作春画。
亲笔作品充分体现了细节，用柔软的笔调纤毫毕现地描绘衣饰的质地、皱褶，毛发的变化，这个时期的春画被公认为日本春画中品质最高的。
介绍说：“从绘制祝愿子孙繁荣、武运长久、陪嫁作品的狩野派名家的春画，到大胆描绘平民男女的赤裸裸性爱场面的春画，此次春画展上可谓琳琅满目、美不胜收。”
遗憾的是，画展不允许拍照。我原以为会有画册可以购买，结果也没有。我没法细述这些作品，可对我冲击最大的是尺幅巨大。我原以为春画是藏于秘室的玩意，哪有如此张扬的？
第二部分是版画的杰作。
江户时代引入的版画艺术，导致原本数量较少的春画和浮世绘得以批量生产。一方面是表现男女做爱的春画，另一方面，医学书籍、人体解剖图、歌舞伎和国外人体艺术等似乎都在春画化，以性为基础的趣味化，得到了从大名诸侯到普通平民的普遍喜爱。
说起浮世绘，就会联想起那些妖媚的女子，那种眼神，就是江户最有名的花街吉原的风尘女子。这在中国的仕女图中是罕见的。
潘力介绍说，“对于日本人来说，春画不仅是对男女性爱之事的描绘，更是对人体自身能量的体现。由此决定了日本春画的最大特征——极度夸张的手法，甚至令人感到粗野。画面人物沉浸于无我状态之中，躯体畸形缠绕几近格斗，戏剧性动态充溢着超凡绝伦的力度，赋予荒淫的色情以深奥的妙趣。”
日本的春画从平安时代以来一直十分注重神情恍惚的“魅惑之美”和体态极度夸张的“神威之美”。
“在日本人的眼里，中国的春宫画显得过于写实，不具有艺术表现上的想象力，如果浮世绘春画缺乏了上述的‘魅惑’与‘神威’，就将变得与中国的图解式春宫画一样索然无味。因此，浮世绘春画中对男女性器官的描绘均表现为带有巫术崇拜色彩的夸张。”
“春画由于表现手法夸张并具有滑稽性，也被称作‘笑绘’，即表现出江户市民特有的乐天性格。”“荒淫的猥亵感被滑稽幽默的视觉形态所消解，这也是日本春画不同于中国春宫画的实质所在。”
依我看来，每个浮世绘名家几乎都是春画的高手。
我们在东京国立博物馆介绍过的浮世绘始祖菱川师宣就是一位春画大师，春画占了他作品总数的一半以上，这次至少有四件作品列入展览。菱川师宣的春画以古典题材或武家社会为背景，到了关西画家西川祐信(1671-1750年)，就着力描绘京都老百姓的性爱场面了。
菱川师宣的大开本枕绘《恋之睦言四十八手》的序言说：
此道教的不是男欢女爱，而是让你子孙繁衍、万代繁荣之道。子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所以不论古今，好多人只要还活着，总是喜欢临幸美丽的女人，这并不是好与恶，而是阴阳之道。
日本春画研究家福田和彦对此不以为然：
然而，好色绘本的初衷并不是迎合儒家的教义，这些好色绘本无非是色道指南，传授的是闺中术，即所谓的好色实用书。苍白无力的自我辩解连自己也不能说服，明白人一眼就可看破，其目标无非是诲淫海盗。(日本春画)充满了异想天开、滑稽无聊、令人喷饭的幽默感，这种戏画的创造力脱颖而出，充分体现了鸟羽绘的戏画精神。
师宣的好色绘本脱胎于明代好色画的研究与大和绘的影响，从而挥洒明朗的、艳丽的好色世界，摆脱了儒教虚伪的伦理观的束缚，讴歌人类真实的享乐的思维力透好色画的纸背。师宣在大和绘平面装饰画法的基础上，创造性地开创了浮世绘这一全新的艺术形式，其作为浮世绘始祖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